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卒,無論是操練水準還是軍心士氣,差距實在太大了,隻能用摧枯拉朽來形容,清理完戰場後陳光洽立刻率軍趕往北衙,把留在那裏的所有人都綁了起來。
相對於城外,城內更加混亂,最開始是一些勳貴家的人,然後是神策軍的人,然後就是越來越多的人趁亂殺人劫掠,騷亂迅速蔓延,搶劫,殺人,放火,尋仇,金吾衛和羽林衛試圖彈壓,發現沒什麼效果,所以他們也加入了進去,如狼似虎的暴徒衝進官員勳貴和百姓家裏,城內哭喊聲震天,濃煙處處……
宦官,家奴,地痞混混,以及穿著鎧甲的神策軍士卒,各種身份的人,瘋狂叫囂著衝進長樂坊,衝向安西大院,然後便是箭矢和磚石亂飛,哭爹喊娘的混戰。
他們滿腦子都是賞錢,竟然忘了安西兵的凶名,很快他們便冷靜下來,自己好像不該來。
確實不該來,安西大院本來就被月兒布置的堅如堡壘,胡子又帶來一百精銳,這些人手,即使麵對軍隊圍攻也能堅持不短時間,麵對這樣一群雜魚根本毫無壓力。
發現他們要退走,月兒立刻下令出擊,“關閉坊門,不要活口”。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到中午時長樂坊被清理幹淨,街上橫七豎八的躺了近千人,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能衝進安西大院。
胡子有些失望,“就這種貨色,怎麼敢造反的?早知道這樣我就在少陽院了”。
月兒臉色陰沉,“通知城外的人,守住小路,別讓梁守謙一家跑掉!”。
混亂持續到過午,原本駐紮藍田的神策一軍突然出現,掃清街道,又手持聖旨找到老裴,“陛下有旨,命我等聽從裴相調遣,鎮壓叛亂!抓捕亂黨!”。
短暫而瘋狂的騷亂僅持續不到一天,朝廷隻統計出十一名官員被害,卻不知道有多少富戶和店鋪被哄搶,有多少百姓死傷。
八月十一,大唐皇帝陛下那輛誇張的禦輦進入長安城,又進入大明宮,鍾聲敲響,向所有人宣告皇帝回家的消息。
煩了帶著阿墨等人回家,街上的血跡已經打掃幹淨,看不出曾有多少人橫屍街頭。
月兒驚叫道:“哥,你怎麼憔悴成這樣了?”。
煩了搖搖頭,“沒事,我挺好的,家裏沒事吧?”。
“哥,武瀟瀟給你生了兩個兒子,兩個!”。
煩了一愣,咧嘴笑道:“好,兩個好,去看看……”,走出幾步卻又停下,“我先洗洗,身上髒”。
木桶很舒服,月兒脫的隻剩小衣,從後邊撫摸著他的脊梁,“哥,梁守謙的家人拿住了,三個兒子死在亂軍中,餘下的都在”。
“嗯”。
“哥,你不殺那些人,他們也活不成”。
煩了道:“可他們終究是死在我手裏”。
他親手殺過許多人,下令殺掉的更多,在安西,在淮西,在淄青,有吐蕃和各族的人,也有許多唐人,可這次不一樣,這次他下令殺了五千多降兵,裏邊有大半是冤死鬼。
“哥,是梁守謙的錯,是皇帝的錯,不是你的錯”。
煩了楞楞看著前方,過了好一陣才喃喃道:“月兒……我殺了幾千無辜,卻在同一天生了兩個兒子,你說,他倆是不是……那些屈死鬼托生,來找我討債的?”。
“哥,你亂說什麼呢?你不是說世間沒有鬼神的嗎?”。
煩了苦笑著搖搖頭,“月兒,有時我在想,世間若沒有鬼神,你哥從哪裏來的?就算世間沒有,人心裏也有,欠下的債,總歸是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