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廝殺本不該發生,完全是由皇帝一手促成,他希望梁守謙造反,給他殺人的理由,梁守謙這個蠢貨沒讓他失望。
廝殺,或者說屠殺在繼續,雙方同樣的武器鎧甲,說著同樣的話,流著同樣的血,他們本是兄弟,本該並肩對付外敵,可他們卻在互相殘殺……
屍體填平了壕溝,鮮血浸透腳下的黃土,安西軍士兵主動撤出第一道防線,退到後邊休息,同袍頂到前邊。
半個時辰後,第二個旅再退後,叛軍湧入兩道深深的豁口,不計生死的瘋狂向前,可豁口兩側的土塬上站滿了安西兵,長槊劈頭蓋臉的刺下,這是一個戰術陷阱,梁守謙那個蠢貨根本不懂打仗,隻知道驅趕手下送死。
叛軍後隊有人想逃跑,卻被督戰隊砍翻在地,其餘人隻能硬著頭皮向前。
煩了看向高處那個絢麗的華蓋,老李沒有任何試圖阻止廝殺的意思,他嫌死的人還不夠多。
喊殺聲和慘叫聲從開始一刻都未停止,安西軍在輪流撤回休息,叛軍卻隻能一批批的往裏填。
煩了原以為神策軍很爛,現在看來他錯了,神策軍也有悍不畏死的精銳,尚武的大唐從來不缺少彪悍的勇士,隻是勇武有時候會用錯地方。
長兩百步寬百步的坑裏一層層的人,上邊是活的,下邊是死的,屍體仍在一層層向上堆,血腥氣熏天,人在上邊行走會很費力。
太陽到正南,又慢慢向西,叛軍攻勢終於慢慢減弱,最悍勇的人死完了,所有人都明白,他們攻不上來,可後隊仍在前進,或許他們也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吧。
陳誌弓著腰走向華蓋,阿墨擋在他麵前,“陳家哥哥,別去”。
陳誌倔強的搖搖頭,“咱家要去侍奉陛下”。
阿墨上前抓住他手腕,一根根掰開手指,陳誌拚盡全力掙紮,短刀依舊被搶走了。
陳誌摔到地上,淚流滿麵的哀求,“阿墨兄弟,求求你,給我,給我……”。
阿墨把短刀收好,搖搖頭道:“阿塔讓我保護皇帝”。
陳誌爬起來,擦掉眼淚,“阿墨兄弟,那我現在能過去了吧?”。
老李聽到聲音看過來,大聲道:“陳誌,給朕倒杯酒!”,看得出來,屠殺讓他興致頗高。
阿墨讓到一邊,低聲道:“別做傻事,人已經死了”。
陳誌走到華蓋下,給皇帝倒了杯酒,習慣性的躬下身子,“陛下”。
老李端起酒杯,揮揮手讓他退開,如同趕走一隻蒼蠅。
陳誌猛的將手中托盤砸了過去,近在咫尺卻砸歪了,他沒有猶豫,衝上去騎到老李身上,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麵目猙獰的大叫:“昏君!你還我婆娘性命!”。
誰都沒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種舉動,老李驚恐的瞪大雙眼,雙手無力的攀住手臂,口中發出“嗬嗬”的怪聲,玉清子和朱勇正要上前,卻發現阿墨在看著他們快速走近,遂默默退回。
陳誌身體很弱,也沒有絲毫武藝,等近處兩個宦官衝過來,用力扭開他手臂,很輕鬆的將他拖到一旁,他仍在奮力掙紮大叫,“還我婆娘性命!還我婆娘性命……”。
老李被扶起,驚魂未定的看著他,臉色慢慢變得猙獰,“將這個賤婢給朕……”。
阿墨出現在陳誌身後,口中叫道:“竟敢對陛下無禮!”。
短刀刺入脖頸,周圍人驚叫一聲退開,陳誌軟軟倒下。
阿墨蹲下身子,低聲道:“讓你別做傻事,圖什麼?”。
陳誌靜靜看著他,輕聲道:“阿墨兄弟……多謝……來生再報答”。
“安心上路吧”,阿墨將短刀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