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東西兩千多裏,南北最寬處隻有三四百裏,最窄處才幾裏,這條狹長的走廊之所以興盛,除了聯通大唐與西域的地理位置,最重要的原因是祁連山上融雪流下的無數河流。
絕大多數河流隻滋潤山腳下的狹長走廊,再往北是一片幹涸的連綿大山(自西向東依次為馬鬃山,合黎山,龍首山),山北是廣闊的戈壁和沙漠。
唯一一條進入山北的大河便是弱水(黑河,處馬鬃山與合黎山之間),它的盡頭便是居延海,也就是煩了等人此行的目標。
想去那裏並不容易,疲憊,太陽直射,幹燥的狂風,寒冷的夜晚,食物和水的極度匱乏,還有永遠沒有盡頭的枯燥,整個世界都在折磨著這群安西兵,他們別無選擇,隻能低著頭向東,向東。
那個老向導說快點走七天能看到一座小土山,在山背麵就有一條深溝,那裏有水源。
事實證明他說話並不靠譜,一行人走了足足九天,依舊沒看到那座所謂的小山,人和牲口反而不斷倒下,牲口變成了人的食物,人則變成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食物,煩了沒訓斥他,因為他已經聽不到任何訓斥了。
就在老頭兒死掉的第二天,眾人終於看到了那座山,早知道這樣早把他弄死了。
山找到了,溝也找到了,不過溝裏隻有沙土沒有水,眾兄弟隻能輪流挖土,從中午挖到晚上,又挖到第二天上午,溝底終於發現了濕土,又繼續挖到晚上,所有人都筋疲力竭時,泥水終於冒了出來,他們癱軟在土堆上,看著那潭泥水緩緩流出。
陶罐,陶碗,頭盔,羊皮,所有能裝水的東西都用上,靜置一會兒,等不到泥沙完全落下,先捧給戰馬。戰馬是騎兵的兄弟,誰又願意喝兄弟的血,吃兄弟的肉呢,他們也不想,可是沒辦法。
“還有六十九個,能走的還有四十來個”。
“二十二頭駱駝,馬還有五十匹,還能跑的也就一半……”。
煩了點點頭,“快了,再走一程就到了,甘甜的河水,大片的草地,還有魚”。
朱勇道:“有賊人嗎?”。
煩了搖搖頭,“不知道,就算有也不會太多,這大冷天,除了咱們沒人動,弄死一兩隊也沒人知道”。
朱勇點點頭,“這倒是,除了咱們,都躲冬呢”。
“對了,那李正病的可不輕,恐怕到不了”。
煩了笑道:“放心吧,他肯定能回到大唐,一輩子他就這點念想”。
旭子看著已經瘦的近乎脫形的煩了,低聲道:“兄弟,聽我一句勸,把月兒放馬上吧,別背了……”。
煩了搖搖頭,“放到馬上她連一天都活不過”,月兒已經虛弱到極致,捆到馬上吹冷風,還不如直接給她一刀。
旭子悶聲道:“你自己能活幾天都不一定”。
沒人能想到,煩了竟然硬生生背著月兒走到了這裏,都說他明天肯定不行了,他卻總能在清晨把月兒捆在身上。最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盼著月兒好起來,現在他們都盼著月兒快些死掉,他快要倒了,如果再走下去,倒下就不會再站起來了。
煩了搖搖頭道:“放心吧,我有數兒”。
胡子皺眉道:“我替你背兩天,放心,你要不放心就在旁邊跟著,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