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祭文(1 / 2)

“我父親是個孤兒,從小就流落街頭討飯。”海叔緩緩道:“到得七八歲上被個道士收養,那道人就是我師祖了,長春城赫赫有名的鎮海真人。”海叔平靜下來講起了當年的往事,我和範胖子、太子妹倒是挺願意聽這老頭兒講以前的事,那高屋敬一知道此事牽扯到他祖父,也靜靜的聽著。

“那時候長春是偽滿洲國的首都,滿洲國把長春改名叫了個新京。”海叔繼續說道:“我父親就拜鎮海真人為師,多虧了他老人家養育才得以活命。到得他十歲那年,道觀裏忽然來了個日本少佐,說要出二十根金條請我師祖為他辦一件事情。”

我心說那個日本少佐自然就是這高屋敬一的祖父高屋毅了,二十根金條辦的事準是想見見袁崇煥,卻不知道老真人能不能答應幫他。

海叔歎氣道:“那時日本人侵占我國土,建偽滿洲國奴化國人,我師祖恨日本人入骨,如何肯給他們辦事?三說兩說翻了臉,那高屋毅就抓了我父親。”

高屋敬一十分尷尬,連忙對海叔道:“當年日本對外戰爭是亞洲的災難,也是日本國人的災難。我祖父應招從軍卻不是和他們一條心要搞侵略。抓了您的父親想必也是我祖父見袁督師心切,我代祖父向閣下道歉。”說罷連忙起身向海叔鞠了個躬。

“唉。”海叔打了個唉聲,繼續說道:“我師祖是正一道的門人弟子,本領高強,想脫身的話那幾個日本兵是攔不住他的。可我師祖顧慮到我父親隻是個十歲的孩子,這可真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萬般無奈就答應了。”

“這就奇了。”我插話道:“既然老真人這麼高的本事,又答應幫他見袁督師,為啥直到今天這高屋敬一先生還說一直沒見到?”

“嘿嘿。”海叔冷笑一聲,對高屋敬一道:“你能不能跟我說句實話,你們家見袁督師到底想幹啥?”

那高屋略一遲疑,搖頭道:“我祖父實在是想把袁督師請回日本供奉,別無他意。”

“你不說我也沒辦法。”海叔抬頭望著天花板,不屑道:“就算是真為了這個,那也是癡人說夢。袁崇煥是我大明朝兵部尚書、右副都禦使、薊遼督師加太子太保,從一品的顯官,怎能隨你去番邦小國?”

我聽得一吐舌頭,袁崇煥官當的不小我是知道的,哪成想這官名哩哩囉囉的這麼一大串兒?想想也對,這袁督師實在是忠臣良將,也配得上這麼長的官銜。

海叔又道:“我師祖思來想去怕是這日本人不安好心,你們為什麼要見袁督師他想不明白,總之日本人想辦什麼事他想辦法不叫你們辦成總是對的。”

高屋敬一道:“想來老人家當年是誤會了。”

海叔不理那高屋,繼續說道:“按說就算真的請出袁督師的英靈,他豈肯隨你們去?但高屋毅帶來一個日本的陰陽師,我師祖辦事仔細,生怕這陰陽師有古怪,所以就想出了一條計策。”

“陰陽師?啥是陰陽師?”太子妹聽得入神,也不管海叔講到哪裏,張嘴就問。

海叔用手指在桌麵上畫了個陰陽八卦,頓了頓又說道:“那日本人用咱們老祖宗的陰陽五行學說總結了一套理論,這陰陽師幹的事也和咱爺們兒的活兒差不多。”

我也連忙問道:“那袁督師屈死在京城啊,墓地也在那啊,為啥要在咱們東北招魂?”

“這還不簡單啊?”海叔道:“袁督師臨刑前以詩明誌,就曾言忠魂永鎮遼東。那京城是他傷心之地,再說文革的時候督師的墓地早就被砸了個稀巴爛,要找袁崇煥還真就得來咱關外。”

海叔又道:“長春城外一場法事,法事是做了,我師祖卻動了些手腳。”

高屋敬一低頭道:“這場法事我聽家父提起過,是失敗了的。我祖父的兩個衛兵、一個翻譯官全部戰死,陰陽師為了保護我祖父也戰死了,最後隻跑出來我祖父一個。老人家後來也是因為這件事含恨而終。”

“哈哈。”海叔幹笑了一聲,但臉上卻毫無笑意:“跑出來的不隻你祖父一個,還有我那當年隻有十歲的父親。法事也沒失敗,做的很成功。”

沒失敗?袁崇煥沒招出來,人還都死了,這還不叫失敗?那高屋敬一的嘴動了動,估計他和我的想法也差不多。

“我剛才說過了,我師祖動了點手腳。”海叔道:“要見袁督師,在做法事前自然要念一篇求見的祭文。嘿嘿,那日本人哪知道?鎮海真人念的卻是戰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