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聲撕心裂肺,我趕忙翻身下床,同倉的幾個人也紛紛下床跑到門口往外看。在門裏往左邊看過去有一段距離,房頂的暖氣管子上吊著一個女的,這女的雙臂上揚掛在暖氣管上麵,看起來好像是兩個大拇指被捆在一起吊著的。頭發擋著看不清臉,但看身材也就二十多歲,不會太大。前麵一個管教輪圓了警棍劈頭蓋臉的就往那女人身上打,“叫你他媽的上訪!叫你他媽的不老實!草泥馬這回舒服了吧!?”那管教一邊打一邊罵,女子叫聲淒厲,哀嚎不止。
“媽的!”我身邊一位身上紋龍刺鳳的大哥看不下去了,轉身躺回床上自言自語道:“老子大風大浪見多了,我對個女的可下不去這麼重的手。”
關大哥氣的嘎巴嘎巴直咬牙,攥了攥拳頭可也沒啥辦法。
“這是咋回事?”我心說這事隻能問萬事通吸毒男了。
“唉。”吸毒男打了個唉聲道:“也是苦命的人啊。你知道前陣子強拆自焚那事不?”
“知道啊。”我一愣,心說不就是薛辛明強拆出人命的事嗎?咋又和這挨打的女的扯上了關係?
“拆的就是這丫頭家的房子,燒死那個是她爸。”吸毒男也不忍看了,坐在床上道:“他爸死的冤啊,這丫頭就一直上訪,被抓回來兩次了。”
範胖子接過話來問吸毒男道:“上訪也沒有拘留所的事啊?他們這麼打她幹啥?”
“嘿嘿,上訪是沒有拘留所的事。”吸毒男搖頭道:“她在這裏麵不老實就有人家事了。這丫頭到拘留所裏也是鬧啊,成天大吵大叫的,說等放出去還要繼續上訪,連拘留所一起告。她們女倉就在咱旁邊,她成天這麼折騰人家不打她才怪。”
“媽的!還沒有王法了?”關大哥青筋暴起。
“哈哈,還真就沒有了。”吸毒男一笑:“要是有的話你能被關進來嗎?要我說你就消停點吧老哥,以後少管閑事,賺錢供你家孩子上學才是正道。”
說話間走廊裏陰風驟起,一股冷風吹著口哨鑽進了我們的屋子,我激靈打了個冷戰。範胖子道聲“不好!”趕緊伸右手食指、中指擋住右眼,念咒道:“謹請天真天洞六甲陽神,六甲陰神,四直使者,驅魂使者,急驅冤魂炁處現形。急急如律令敕攝。”我心中一驚,也連忙擋眼念咒。隻見由遠而近飄飄悠悠來了一個黑影,轉瞬間已經到了上訪女和管教近前,那管教哪裏看得見?依然罵罵咧咧越打越凶。
範胖子一聲冷笑道:“有熱鬧看了。”
關大哥看我倆又是擋眼又是念咒一下就懵了,說你哥倆幹啥呢?啥意思?看啥熱鬧?我左手頂住關大哥後心,伸手指擋住關大哥右眼,又念咒語一遍。說你自己看看吧。關大哥一看嚇了一激靈,說我的媽呀!這是啥玩意?我說你小點聲別咋呼。關大哥直擦冷汗,說當年哥在法卡山死人見多了,早上還一起吃飯的戰友晚上就全犧牲了,可你哥也沒見過這東西啊,這是鬼啊?
猛然間那管教“啊”的一聲翻身摔倒,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上訪女抬起頭甩了甩頭發,昏暗的燈光下依稀可見她麵容安詳。我分明看見她靠在一個中年男人身上,那男人一頭花白的頭發,輕輕撫摸著女子的頭發滿臉笑容,眼光中有說不出的愛憐。父親,這就是父親,這是上訪女自焚身亡的父親。一位平凡的父親、一位曾經誓死捍衛家園的父親、一位就算死了也要替女兒擋風遮雨的父親。我眼眶不禁濕潤了起來,不管多難,堅強起來丫頭,你父親會保護你一路前行!
我們這幾個倉一下就亂了營,喊的、叫的什麼樣的都有。從樓下“呼嚕呼嚕”跑上了好幾個管教,一看這陣勢也嚇了一跳,有的趕緊去探地上管教的鼻息,有的連忙打電話。一個管教三下兩下把上訪女弄下來送回了倉房。不一會救護車就來了,抬走了管教,走廊裏又恢複了平靜。
接下來就是被關大哥問東問西的問了半天,躺下想起這可憐的父女又不免輾轉反側,拘留所的第二夜徹夜難眠。
早上起來洗漱完就跟著範胖子往大廳走。“你倆等一下”一個管教攔下了我和範胖子。我就奇怪,我倆咋了?難不成薛辛明交代下來要找我倆麻煩?想到這兒不禁一陣緊張,總不會也把我倆吊起來打吧?
“真人不露相啊。”管教和昨天比就象換了一副麵孔,笑嘻嘻的問道:“你倆是哪家的大少爺啊?”
什麼大少爺?我和範胖子對視一眼都感覺莫名其妙,不知道說什麼,也就沒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