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沒有答話,半眯著眼睛去瞧人群當中的苟已,那位大腹便便的欽差,一看就不像好官。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老人隻道:“不知……小人不知。”
“你是不知,那坡後的人可知?”李光淡淡道。
誰知這句話就要了麵前這群人的命,老頭忙道:“沒人,坡後沒人!”他身後的村民也跟著鬧起來:“沒別人啦,沒人!平寧村人都在這處啦!”
他們如此反應,更是此地無銀,不打自招。李光冷哂,示意去一個人到坡後,將那暗藏的人拎出來。可沒等他的人出列,坡後的人就自己站了起來。
“你這娃,怎麼不愛聽話呢!”老人一見著他從坡後走出來,又是急又是氣,拍著腿不住歎氣。那男子來到他身邊,拉開他的手,無奈道:“阿爺。”“唉!”老人大歎一聲。
吳皓實在無奈,解釋道:“老人家,我們當真是欽差,不是壞人。”
那坡後走出的男子,瞧著年紀不大,安撫過村民後,折回身,麵對李光等人行了個禮。這揖禮雙手合攏後超前一拱,單單手動,腰挺得筆直。他道:“平寧村村民楊安君,見過大人。”
吳皓眼前一亮,“你讀過書?”麵前男子雖然穿著粗布麻衣,不像是讀得起書的,但他不亢不卑,行禮間進退有度,不似粗鄙之人。
楊安君果然道:“念過幾本。”他直言:“大人稱是奉旨而來的欽差,不知可有憑書?”
憑書自然是有的,可不等吳皓回答,李光抬手把他製止。他搖了搖頭,雖然不懂他是什麼意思,吳皓卻也聽得進話,退後一步,示意他來。
鋒利的眉眼下瞰,李光問道:“你是平寧村人?”
“正是。”
一聲嗤笑,李光道:“平寧村村民都聚在這裏,為何獨你一人躲在坡後麵?”
他話中的鄙夷如此明顯,楊安君蹙眉,停了半晌,還是答道:“我躲在暗處,如果來的人心懷歹意,至少能留下活口,日後伸冤禦狀都能告得。”
“就你告得,別人都告不得?哼,貪生怕死之徒。我且問你,這老人脫口就叫我軍爺,是你說的吧?”
“是我。”楊安君先答後道:“我雖然不在意軍爺如何看我,但事情總要理清楚。這狀告一途,尤其民告官,其中困難軍爺自知。我平寧村並不富裕,親屬友鄰都甚少出門,別說狀告,就連衙門方向都摸不準,要如何上路?何況……”
看一眼吳皓,又瞧苟已,楊安君挪開視線,“何況我之親屬友鄰,個性淳樸溫和,要是碰到好人便罷,倘若遭了歹人,怕是冤苦未述,就會被騙得丟去性命。”
“舌尖嘴利,無非是想講你最有用處。”李光擺手,不再談這事,“你是如何看出我們身份?”
“其實不難。軍爺穿著雖然普通,但並沒有刻意遮掩,無論用刀或馬匹,都十分統一,沒有哪家盜匪會有如此的規製。”
“僅僅這樣?”
楊安君沉默。
李光的刀還沒有歸鞘,這表示他沒有信過自己。這一群人中唯獨麵前這位,手握利器,如果他不相信自己,那村民的安全……並不妥當。
思慮再三,楊安君突然低下頭,深深地,鄭重地,朝李光作了個揖,坦白道:“我並不能確認各位的身份,實際隻是……賭一賭。”
賭上一賭,這話倒是耳熟。自家小公爺就時常會講。但那是他成竹在胸,還要懂得謙遜謹慎,這窮酸書生怎麼比得?
李光無視,或者說蔑視地,將目光掠過楊安君卑屈的脊背,停留在他身後戰戰兢兢的村民身上。
這群人很緊張,不禁憂心身家性命,也憂心著麵前這窮酸書生。瞧上去,倒是挺得人心。
將刀插回鞘內,李光拿出隨身的令牌。“你既然是書生,就該去過學堂,這軍牌你可認得?——不管你認不認得,”李光收了牌,側身讓出苟已,“那位吳大人說得不錯,我們確實是軍隊,奉旨前來救災。糧藥和馬匹都在後邊,這位是此行的欽差大人,又是刑部侍郎,專為你太原布政使而來。你懂我的意思嗎?”
楊安君微微睜眼,連聲音都拔高了些,“刑部侍郎大人?”
李光暗道,這書生瞧著倒是對官職劃分有些認識。應該也能懂得自己話中的含義。
果然,當苟已表明自己身份之後,原本心有狐疑的楊安君,及其身後村民,頓時都露出喜色。
對視一眼,平寧村村民齊齊跪了下來。
“求大人為我們做主啊!”
笑起來分外和藹的苟已,快人一步,親手將那老者托起,三言兩語之間,就和村民打成一片。
楊安君獨自站在一旁,李光冷眼掃過時,並不將他放在眼裏。
山雨飄搖之際,為官為民,當各司其職。這頭意外牽出那太原布政使的馬腳,想來先行的公爺,應該也抵達太原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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