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妓院最紅火?
聽到這胡話,柔竹依舊眉目不動,隻是笑著回道:“回少爺,這長安城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女子最美乃是溫家大女。聽聞她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本就生得貌美,最是眉間一顆朱砂痣,印著她冰雪般的臉龐,好像仙女下凡。”
雲暮來道:“聽你說著,好像個冰山美人?不行不行,成天板著個臉,還不如我家宋老頭。你接著說別的來聽。”
柔竹暗道,如果被那溫家大女得知,有人將她和一個滿臉褶子的佝僂老頭相比,怕是要嚼碎一口銀牙。
她心下好笑,嘴上卻接道:“至於最出名的公子……少爺有所不知,我大乾國泰民安,多年不曾有過戰事,然而城中男子卻都崇尚武藝,常有打鬥之事發生,這其中,最威風的莫過於溫家二公子溫忪韜了。”
雲暮來納悶,“又是溫家?難道是同一個溫家?”
柔竹道:“就是同一個溫家,溫家主溫蘊莊大人,字拜齋,乃是我大乾文官第一人,身兼吏、禮兩部尚書官職不說,自明貞八年,他授禮部尚書後,上下人才盡掛在他名下,可謂百官之師。”
雲暮來在屏風後頭叫道:“百官之師?文官之首?你這姑娘家說話也沒個把門,聽多了說書吧?”
柔竹笑道:“少爺何必驚訝,要知道老爺乃是安國公,位屬公爵第一等,與國同休,又兼少保職責,官拜從一品,其餘還是大都督,比那溫家大人要高出不少。”
“等等等……”雲暮來跨步從浴桶中出來,揭了布巾擦身後,套上衣衫邊往外走邊道:“你這官來官去,繞得我頭大,不過大意聽來,是誇讚我爹的吧?那你這話可說錯了,我爹入土已經墳頭草冒,那溫蘊莊卻鴻運當頭,怎麼能比得?”
柔竹瞧他光腳走來,倚床坐下後翹起兩隻腳,連忙取了布巾替他擦拭,隻道:“……即便如此,少爺仍是開國元勳之後,世襲公爵位,他溫蘊莊一介酸儒,比少爺不及呢!”
雲暮來搖搖頭,也不多說,隻讓她接著再講。柔竹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不由自主便擰了眉頭,躬身更低了。
她偷眼打量雲暮來,口上輕道:“少爺可知,這長安城裏有一青天,深受百姓愛戴。若說溫大人為百官之師,那這青天大人就是平民福首……”
“停!”雲暮來斬釘截鐵,將話打斷。
擰了眉頭,他仔細打量柔竹。雲暮來不懂。老人常言,麵由心生麵由心生,這柔竹雖然生得柔嫩,眼神卻幽深,嘴角弧度精致刻意,絕非無甚頭腦的蠢笨人物,但為何話說得如此粗糙不堪?
說一個官是平民福首,這話分量如何,她難道不知道?
他這樣想著就這麼問了,不料柔竹微微一笑,回道:“少爺不知,自奴婢出宮時起,就與宮中斷了關係,從此就是少爺死隨。奴婢跟了少爺一下午,見少爺愛聽簡實之言,現在就奴婢與少爺在房中,話要不說得明白些,少爺初初入京,不曉得官家事,怕會招來麻煩。”
雲暮來心道:誰知你說的是真是假,萬一是試探呢?思及此就道:“哪裏是兩人?天地同在,又何言獨處?就算要說官家事也禮貌點,皇上可是差你來教我禮儀,你這樣說話,我怕要跟你學壞了。”
柔竹聞言一楞,不知道自己為何處處得罪這雲家小公爺,左也不對右也不對,心下暗惱,口上卻諾諾稱是,雲暮來招手讓她再說,她連忙斂了心思,恭敬回複。
“那……那青天大人姓李名佑,字善回,乃是督察院左都禦史,與六部尚書同級。本朝雖然院、部共重,然而都察院獨立於中央之外,專事官吏的考察,擁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斷’的權利。所以……”
雲暮來接道:“所以溫蘊莊合該還避著這青天一些。”
柔竹道:“少爺說的是,朝廷上下官吏最怕的莫過於都察院,那院中一名小小的監察禦史,甚至敢舉劾國公爺,全因這都察院是直接對皇上奏報的司法部門。”
“有意思,”雲暮來起了心思,“他們如此專橫,就不怕別人參他一本?”柔竹笑道:“禦史本就該獨立而來,他們與朝廷官員的關係越不好,皇……”
柔竹原想說,那都察院禦史與朝中大臣關係越差,皇上越放心,卻又想起剛才雲暮來的教訓,談及此處時聳然一驚,細看雲暮來一眼後,連忙垂頭噤聲。
雲暮來卻仿佛沒聽見,正盤膝坐著,托了腮思度道:這一切與先帝在位時的排職大不相同,王權全集一人之手,當今皇上,真是老爹口中那個可憐小皇帝?
以前通信時大多是他在回稟,沒什麼感覺,現在跟人正麵打上交道,才覺得此人似乎天生就該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