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車夫嚇了一跳,忙地籲了一聲,馬車便在顛簸中停了下來。還未停穩,夏枳便起身,兩步躥出了馬車,手提著裙擺,一深一淺地向著反方向走去,這幾日下了不少雪,雪積了有三寸,附近隻有馬車上掛著的燈籠正忽明忽暗地閃著。
杜衡熙一個人坐在馬車裏,憤怒的火焰竟然一點點的消散,想到夏枳下車時那雙血紅的眼,竟心裏有些不忍,卻還因一時的憤怒而靜坐著不肯下車找她,忽地,他聽到一陣短促而輕小的女子尖叫聲,隨即就是撲通的一聲。他忙地起身下車,正看見一個緋紅色的身影倒在雪地裏,紅襯著白,看起來煞是好看,他此刻卻無暇注意到這色彩,忙地跑上前去,早將陳博翰躺在夏枳懷裏的事情忘了幹淨。
“你怎麼了?”他蹙眉問道,聲音裏沒有一絲感情,心裏卻是焦急,怕她崴傷了腳。
“你管不著。”夏枳冷言道,手拄著雪地,緩緩站起身來,一個不小心,卻又撲到雪地裏。
杜衡熙此刻的氣也消了大半,看她這樣竟忍不住輕笑起來,“看你笨的,”說著就要去扶她。
夏枳狠命掙開他的手,“不用你假好心!”一雙眼圓睜著,頭上臉上卻慢慢的都是白雪。說著便撐起腿,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著,明顯是崴傷了腳,臉上的雪不一會兒便化了,風吹在臉上,竟是刺骨的冷。
杜衡熙看著她倔強離去的背影,仿佛有種永不低頭的氣勢,如今的她已不過是掉落在塵埃裏的玉石,任誰都可以踩上兩腳,董晗嘉和蘇浮月日日設計她,她都一一吞咽,何太妃說要幫她,卻終不過什麼都沒有幫到她,還不明不白讓她挨了四十杖,如今臀腰上的傷還沒有好透。可是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在寧國,她那挺直的脊梁都從來沒有彎過,始終是以一種倔強的姿態,在俯瞰著整個世界。
杜衡熙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兩步走上前去,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卻不想剛才那樣,帶著一股狠勁。
夏枳一愣,旋即轉頭看著他,用力掙脫手腕,“你放開我!”
杜衡熙卻不給她反抗的餘地,猛地攬住她的腰,隻一舉,她便躺在了她的肩膀上。杜衡熙抱住她的腿,轉身走向馬車,因著這個姿勢,夏枳能掙紮的範圍最小,所以隻能用力打著他的背,不斷叫嚷著,“杜衡熙,你放開我!”
杜衡熙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竟是一愣,他是皇子,從沒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忘記這個名字,從前唯有那個人才敢喊出他的名字,而這個初來乍到的女子,竟然敢輕易將他的名字喊出來。杜衡熙心裏漾起一絲恍惚,旋即這種恍惚便被夏枳的叫聲湮沒。
不一會兒,夏枳又被扔到了車上,還未坐定,她便又跳起來,掙紮著要下車。杜衡熙煩了,狠狠把她摁在車壁上。“本王知道要是把你逼急了,你可是連撞車的事都能幹出來的,不如我們倆妥協一下,你乖乖坐在這,我就不再說話,可好?”
夏枳一愣,他竟然不再生氣了嗎?恍惚間已忘記了掙紮,再緩過神來時,杜衡熙已經坐在了窗邊閉目養神,夏枳呆呆地坐著,看著車上火盆裏的木炭忽明忽暗的紅,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連日的疲憊像是潮水一樣襲來,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