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正看見陳博翰坐在如水涼的石階上,把玩著一隻碧玉簫,背影在月光掩映下顯得極是落寞。
夏枳緩緩走近他,略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陳博翰好心幫了纖雲,她卻一直懷疑著他,如今她終於放下了心中大部分的芥蒂,但還是對陳博翰抱有幾絲淡漠和抗拒,而這抗拒大多數還是來自於那副與譚悟轅相似的容顏。
她略定了定神,淡淡道,“今日多謝公子了。”
陳博翰搖搖頭,“你不必謝我,今日無論是誰倒在了我家的店裏,我都會出手相助,為了不過是我陳家聲譽罷了。”
夏枳微笑,陳博翰本可以虛假地客套來博得她的好感,或是借機提出些要求,可他卻用是說出了一段也許會讓她反感的話來,讓她減輕了心裏的愧疚感,不再覺得欠他什麼一般,可見陳博翰是個不願居功的人,這一點也讓夏枳十分欣賞。
“這與陳家無關,陳公子幫了纖雲,便是對我有恩。”今日纖雲若非是遇到了陳博翰,而是遇到了董蘇兩家的人,恐怕纖雲此時已經危在旦夕了。夏枳的話說得十分誠懇,“不知公子有什麼忙是我能幫的?”
陳博翰剛想拒絕,忽又微微一笑,回過頭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眸子如星閃爍,“你可會吹簫?”
夏枳一愣,旋即點了頭。卻見陳博翰將手中玉簫輕輕遞給她,“我許久沒有聽過好曲子了,你可否為我吹奏一曲?”
夏枳便將那蕭拿在手裏,玉簫通體碧綠,光滑如緞,是用一整塊上好的冰種翡翠碉樓而成,其上刻著一枝疏朗的梅花,一看便是名家刻出來的,刻出了梅花的三分傲骨,三分清麗,還有四分是濃濃的情誼,她舉起玉簫,對月一望,便見它在月光下流過幾縷光華,美得仿佛不是人間之物。
將玉簫撚在手中,湊至唇邊,輕輕吹了一曲《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世人皆道女子最是深情,男子最是薄情。卻不知有時候女子的一個舉動便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永不磨滅。縱是月下的一個巧笑倩兮的眼神,也足以讓他的一生都沉浸在對她的期許和幻想之中,苟延殘喘。
本是一首動人的愛慕之曲,竟讓夏枳吹得淒婉蒼涼,清冷如月的簫聲盤旋遊移,像是一場醉人的夢境,卻又似絕望的現實。她望著皎若銀盤的月亮,自己也化身成了月中的姣人。
月中的姣人,也許就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讓人難忘吧。一曲吹畢,夏枳悠悠歎了一聲,不禁抬眼望向陳博翰,他的眼中閃動著某些她看不清楚的情愫和悲傷,而這種情愫和悲傷在他的心底發酵蒸騰,變成了深深的絕望,緩緩蔓延,甚至充滿了整個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