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滾滾東下,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無論這人世的變遷是如何的劇烈,長江天險,風高浪急,自古皆然。江邊,數騎人馬,正循著岸邊向渡口而來,這幾人正是如今的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史可法等人,正如兵部大堂商議那樣,史可法陛見弘光帝之後,親自當麵向他請示出督江北,為國家守國門。弘光帝內心當然是非常高興,這個反對自己登基的舊臣終於可以不在自己麵前晃蕩了,表麵上經過幾次退讓之後就同意了他的請辭,同時還故意給史可法進武英殿大學士,以首輔之任督師江北四鎮,標下三萬額兵照錦衣衛服色、裝備配給。也算是格外恩賜,這倒讓純臣史可法頗為感動。
沈複很清楚,他走之後的朝政會變成何種境地,東林黨這些人內部已經開始分化,有的主動像馬士英等人主動示好,願意緩和矛盾,而有些頑固之人則更走向了極端,數人辭官,離開了朝廷。總之,馬士英暫時是得勢的一方,朝中勢必再引入他的死黨分子,當初的“閹黨”阮大鉞。盡管如此,他的得勢也出不了京城,等沈複到了江北以後才發現,南明小朝廷是如此的憋屈和脆弱。
現下,兵部侍郎呂大器、兵部主事沈複作為史可法的僚屬共同北上,協助禦敵。呂大器升任守備,領督師軍一萬,駐軍於揚州城外,以和史可法麾下的二萬人成犄角之勢,內外相守,以備不虞。沈複作為兵部主事,雖然沒有獨任一方的資格,但也被授予戎職,加協守之軍職,以輔佐史可法在揚州城內的軍事及參謀。
這對沈複來說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鍛煉機會,他跟著史可法,耳濡目染,軍政大事漸有心得,心裏也想到自己終有一天會統率領兵的,沒想到這個日子這麼快就來到了。
幾人各自穿著戎裝,一套老舊的掩心鎖子甲,一把幾乎都快生鏽的長劍,心裏對南明的武備簡直無法言語的沈複回頭看看周圍的這些被所謂的最好“裝備”的標下士兵,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本來史可法原來統帥的額兵三萬人裝備就比較薄弱,但是現在在南京走了一遭之後,軍心士氣、裝備武器也仍然不見好轉,真不知道南明的軍費都用到哪兒去了。
沈複看看騎馬前行的史可法,一臉肅然,想想他心裏也是頗為無奈,朝廷沒錢啊,就是有錢也未必會直接用作軍費打發給他史可法,一招錯招招錯,當初和馬士英商量議立之事時太過於坦誠,讓他抓到了自己曾經對弘光有七不可之非議,現在弘光對自己,戒心甚重,能讓自己領本部兵出守恐怕也是情勢所逼,不得不答應呢。
想到這,再看看自己的這支軍隊,對於前路,史可法一瞬間甚至有些失去信心了。
沈複看出了史可法的猶豫,拍馬趕到他的身邊道:“大人,到了揚州我們應該迅速議定和四鎮之間的隸屬關係,名正言順方可調之遣之。”
史可法看是沈複,點頭笑道:“光明此言有理,問題是這幫南下之潰兵潰將,怎麼才能讓他們聽指揮呢?”
沈複指了指領軍在前,虎虎生威的呂大器,又瞥了眼緊緊跟在自己身後的鐵劍,鐵劍看公子回頭看自己,撓了撓頭,露出了個憨厚的笑容。
“有這兩位,到時候先禮後兵,以暴製暴,直接以實力說話,非常時期也隻有行此非常之舉了。”
史可法笑了,是啊,這個時候哪兒還有什麼上下級關係,君子小人之辨?一切都是以實際效果為先,四鎮藩軍,總數加起來確實不少,但是論單支軍隊的力量肯定還是比不上自己這些額兵精銳的,那些北潰之逃兵,現在基本從上到下個個都是兵痞的性質。
點了點頭道:“那也隻能如此了。我們加快速度吧,天黑之前,趕到揚州。”
沈複答應了,一級一級傳令下去,士兵們開始大步行軍,史可法領著沈複呂大器等人一馬當先,向著揚城趕去。
乘兵船過了河,一路過了鎮江高郵,一會兒,斥候來報,前方再過三裏地就是揚州所在了,史可法命令全軍再加速前進。
一會兒,氣喘籲籲的大軍終於到目的地,隱隱約約遠遠望去,揚州城池倒也頗為壯麗,自唐宋以來號為名城,同時這也是沈複在後世去過無數次的地方,現在回到了數百年前再以大明官吏的身份來臨,心裏的滋味頗為複雜。
心裏默默念叨著,揚州,我來了!代表大明,為了大明,守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