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理事務(1 / 2)

身不由己地來到這個新鮮的世界已經有數月之久了,其間結婚、拜師等諸事一件跟著一件,沈複的心態已經由一個現代的讀書人慢慢轉變成了一個古代人,漸漸融入到了公元17世紀的這個時代,看著這時代的人物喜怒哀樂,感受著這個時代的偉大與繁複。

既然有幸嚐試到這夢想中的過去,那何不好好享受它帶給自己的一切幸福、痛苦、榮譽……沈複的心態也變得淡定起來,至少他當下要做好的事就是遵循父母之命,好好讀書,務實練才,就算未來會麵對他已經知道了的江山易代,他也要讓自己有安身立命的本錢。

在日複一日的讀書生涯裏,有陳妘的紅袖添香夜讀書、溫存體貼,父母的慈愛關懷,書童鐵劍的爽朗豪邁,一切都是他前進的動力。但在大家的眼裏,他卻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從原來的頑劣公子變成如今的好學勤懇,看在眼裏的父親沈正尤為開心,畢竟在明朝,讀書才是唯一的正途,即便自己家裏錢財再多、人脈再好,那也都是浮雲而已。

不過僅僅讀書卻也還是不夠的,自從大明王朝中期以來,經濟的發展是突飛猛進的,尤其是在南方的城市裏,哪怕是再小的縣城,如果家裏有點積蓄老本的話,是不會滿足於僅僅像前代那樣回鄉間買地置產,他們很多的有才幹之士都打點自己的鋪子,要麼開生藥店,要麼開綢緞店,總之都是希望自己的錢能生錢,這一點比古人是要進步不少。

所以在江陰小小的縣城之內,商鋪鱗次櫛比,魚龍混雜,從事倒買倒賣的販子更是漁利其中,左右逢源。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變化,一切的商業興起都導致了錢貨的流通速度增速,而越開越大的商家小規模的經營已經滿足不了大步伐的擴張,他們的店裏都是雇傭大批的夥計,有專門的掌櫃經理財政,儼然是後代一個小小公司的雛形。

沈家也不例外,別看他家高門大戶,江陰縣內小有名氣,這一切固然和沈正的舉人出身有相當的關係,但是更重要的是他家在城裏經營著十八家米糧店還有三家當鋪,沈正的實幹精神使他在年輕的時候用多年仕宦所得開了第一家米糧店,基本的經營就是從鄉間低價收入稻穀麵麥等糧食,高價賣給那些已經脫離了農業生產的“城裏人”,他們總要吃飯不是?所以可以看出沈正的商業眼光還是很獨到的,後來越做越大,一步一步地滾雪球才有了這偌大的家業。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大明王朝此刻對於士人經商的縱容或者說是“無力”顧及,在北邊的金虜數次南下肆虐甚至兵臨北京城,而西北的“闖賊”屢仆屢起,更是雪上加霜的情況下,所以根本顧不上對於社會上士民工商各個階層的控製。

這一切都是沈複慢慢在自己家裏各種渠道了解得來的,所以他對於父親的這種敢闖的精神還是很佩服的,至少他不是讀死書的那種書呆子,然後才讓他有了現在這麼幸福的日子,如果沒有錢,你有一肚子的錦繡文章屢考不中,那在這會兒也還是白搭,商業的繁榮跟著而來的就是人心的轉變,尊師重道固然仍是社會的根本,但是有錢有勢已經漸漸開始侵奪人內心中自古以來的各種操守和良知了。

沈複的向上表現使沈正老懷大暢,也便漸漸有了將家業逐步授與他的心,第一步便是讓他熟悉自家的產業以及基本狀況,這一日,沈正準備去沈氏的商鋪裏去巡店,便喚他與自己一道去長長見識。

沈正帶著辦事得力的名叫孫興的家人,沈複當然是帶著書童鐵劍,領著一幹仆人首先去了名叫“天下足”的米糧店,這是一家位於江陰鬧市口的老牌糧店,在數十年前沈正接手經營之前已經就有初步的規模了,後來盤過來更是發展的越來越快,其分號已經建到了外縣,光江陰城裏就有八家了,沈複和父親下了馬正眼看那店的規模,但見人來人往人流量非常之大,門匾上幾個金光閃閃的“天下足”字號豪氣逼人,而往來的既有推著推車或者挑著擔子的鄉人來售糧,也有衣衫華麗的城裏人或者他們的仆傭來買糧,總之看上去的景象是生意好的不得了的樣子。

沈複暗自心想,明朝的糧食生產基本上已經仰於東南了,江陰的地理位置處於長江之南,北來的水路運輸較暢,又可南下蘇、常、鬆等府往來貿易,要說做生意此地確實有過人之處,糧食之轉運也是重要的一種方式。

所以眼見老爹這米糧店熙熙攘攘也就不足為怪了,跟著沈正走到了店內,店裏的夥計掌櫃看到主人來了當然是殷勤伺候,順便也恭維了沈複好多好話,這商賈人士端的是八麵玲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