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曆2018年10月
省城人民醫院7號病房樓12樓
神經內科最靠近衛生間的一間病房裏,三個病床的病人和家屬都在,足有7,8個人。
纖細蒼白的女生閉目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唇色發青,麵無表情。
床邊上坐著哭哭啼啼的女人,妝容精致,眉目之間和病床上的女生十分相似,但神情浮誇,:“我的寶貝女兒啊!你怎麼這麼命苦!你年紀輕輕大學都還沒畢業,誰能想到竟然得了這個病!叫你爸和我可怎麼活?這是要我們的命啊……你哥還沒有結婚,房子才付了首付,還沒裝修……”一段話說的字正腔圓,隔壁房間都聽得一清二楚。說著按了按眼窩,擦去並不存在的眼淚,小心的避開精心貼上的睫毛,緊握著床邊無力又纖細的手,壓低了聲音:“孩子,我的孩子!你說,醫生沒把握給咱做手術,咱還做嗎?你要是下不了手術台,我也不活了……”
隔壁陪護的大姐翻了個白眼,拉上了病床邊上的簾子,把自己隔在簾子裏。
靠在窗戶邊的父親沐玉良身形標準,西裝革履,麵貌平常但一臉溫柔,輕輕哄著:“你快別哭了,把孩子都哭的不知道怎麼辦了,棉棉向來懂事,她知道怎麼做。萬般皆是命,她不會怪我們的……”
哥哥沐君長的酷似沐爸爸,挺拔又道貌岸然站在床邊,背著手,腕表熠熠生輝。話說的苦口婆心,“妹妹,咱爸媽身體都不太好,年紀也不小了,你可不能這麼不孝順,咱不做手術了,不能讓爸媽看你下不了手術台啊?聽哥的,捐款給爸媽給收著,你出院以後花,啊?”……
病床上的女孩睜開眼,仔細的觀察她的親人們,如果不是昨天晚上醫生來通知她手術已取消,這也許是個溫煦的場麵,自己應該主動配合這場苦情戲的演出吧?
可是現在,一個虛偽,一個無恥,自己是何德何能,有這樣的親人?眨眼間沒了生的希望,還是自己的至親掐滅的,這不是一句心碎能輕易形容的。
“你們已經給我辦完出院手續了?”沐棉冷靜的問,聲音沙啞清冷。
三人眼神交流,無人應答。旁邊的病人和幾個家屬了然的交換眼神。昨天醫生來通知的時候大家都在,早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大的病房裏一時寂靜無聲。
“手術費都取出來了?也不準備接我回家了?打算怎麼安排我?”沐棉又追問,倔強又諷刺的表情讓三人差點崩了人設。
沐媽媽鍾情一個眼神,沐爸爸開了口:“棉棉不要誤會,這西醫風險太大,手術沒有把握,我們心疼你不想讓你冒險。但是我們可不能放棄。咱這幾天住的那個小院,給你交了好幾個月房租,你安心住著。那房東剛好是個老中醫,咱在他那接著治,好好治,你放心,我一會兒就去安排。”說罷從包裏拿出一疊錢,“這是2000塊,你先花著,等回去了,再多給你打到卡裏點,你一個人在外邊,現金少帶點。”
好哥哥沐君嚴肅的對妹妹說:“你已經是大人了,要懂事,爸媽把你養大操了這麼多心,可不能再讓她們勞心勞力,以後自己的事盡量自己處理,沒事就不用麻煩爸媽了。”
沐棉發出“切”的一聲,連白眼也懶得再翻,冷眼看三人落荒而逃。
自從兩個月前她在學校上體育課暈倒,查出腦子長了腫瘤,但位置不好,已經開始影響視力,醫生說要馬上手術,否則時日無多,爸媽的態度就奇奇怪怪。一會兒說治,一會兒說怕誤診再查查,就是不讓住院。後來學校裏老師同學們為她募捐了近30萬善款,才算順利住院。
如今還有3天就要手術,她的好“家人”卻取出了她的手術費,還給她辦了出院,完全不想接她回去。想來要不是怕她孤注一擲找回家,連個住的地方也不會給她安排。有時候不免會想,不是所有人都配當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