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嘴裏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不受控製地趴在馬背上抽搐。又一名唐軍咆哮著從他身邊衝過,一刀砍飛了他的頭顱。
“托裏——”伯克郝車策馬前來相救,卻慢了兩個呼吸。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同伴,慘死於唐軍的刀下。他扯開嗓子大叫,帶領親兵試圖給托裏複仇,卻被六名大唐兵卒舍命攔住了去路,無法繼續前進分毫。
“報仇——”怒吼聲,從攔路的將士們嘴裏發出,用的卻不是唐言,而是很多狼騎都曾經多次聽到過的室韋語。
“別放跑了他們!以命換命!”更多的大唐將士湧上前,舍命攔住突厥狼騎的馬頭,哪怕下一刻就戰死沙場,也義無反顧。
他們嘴裏,喊出的仍舊不是唐言,而是薛延陀話。同樣,以前曾經被突厥狼騎多次聽到過,即便聽不懂到底是什麼意思,卻能清楚地感受到呐喊聲裏所包含的決絕!
“室韋人,薛延陀人,還有同羅人,怎麼可能?”葉護毒逯圓圓地瞪大了眼睛,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在東進的路上,突厥狼騎幾乎屠掉了所有敢腳踏兩隻船,或者投靠不夠積極的部落。留下來的部落,要麼對大唐已經徹底絕望,要麼整個部落上下全是一群膽小鬼。按照他的推算,這些部落哪怕背叛,也應該等到唐軍擊敗突厥狼騎主力時才會正式做出選擇,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提前到現在!
然而,他又偏偏無法否定,眼前正在發生的事實。薛延陀人,室韋人,同羅人,甚至還有他聽不出來曆的草原勇士,前仆後繼地擋在了他的馬前,以性命為代價,為薛仁貴和薑簡兩人,爭取合圍的時間!
這些人戰鬥力不如狼騎,身上的甲胄和手裏的兵器也非常簡陋,然而,他們一個個卻悍不畏死。
短短十幾個呼吸功夫,至少有三百名攔路者被狼騎擊落於馬下,然而,卻沒有一個攔路者轉身逃命。甚至那些落馬者,隻要第一時間沒有氣絕,就會掙紮重新爬起來,試圖抱住狼騎的馬腿。
狼騎的前衝速度大幅減慢,不是受阻於薛仁貴這樣的勇將,而是受阻於來自不同部落的死士。對,用死士稱呼這些攔路的唐軍,再恰當不過。他們目光冰冷,他們動作決絕,他們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濃鬱的殺氣。仿佛拉著狼騎一起下地獄,是他們活著的唯一意義,隻要能夠實現,他們根本不在乎自己粉身碎骨!
鮮血,迅速染紅了幹涸的草地,陽光強烈,卻沒有一絲暖意,嫋嫋白霧升騰,仿佛一個個不甘散去的靈魂。
連續三次沒有將攔路者衝散,狼騎們再度變得驚慌失措。對手身上的殺氣太重了,比他們見過的任何一支隊伍都重。死亡對這些人似乎不是什麼值得畏懼的事情,而是解脫。他們就像高山,就像礁石,擋住狼騎的所有進攻。他們自己不斷地倒下,也將衝向自己的狼騎撞得粉身碎骨。
“嗚——”低沉的號角聲,在狼騎身後響起。薛仁貴終於完成了第一次衝鋒,將狼騎的隊伍從正中央一分為二之後,又帶領身邊親信掉頭殺了回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兩百多步之外,有號角聲遙相呼應。薑簡帶領四千瀚海聯軍,在疾馳中化作四把利刃,從不同位置刺向突厥狼騎的後背,速度快如閃電。
“加速,加速,不用弓箭,直接衝散他們,別給狼騎回頭機會。”薑簡親自帶領千餘騎兵,從正中央偏右位置撲向狼騎,手中長槊在奔行中反射出點點寒光。
突厥狼騎雖然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困境,規模和戰鬥力卻依然可觀。他必須以最快速度,完成對狼騎的穿插與分割,如此才能一舉粉碎狼騎的抵抗意誌,並且讓自家這邊的損失降到最低。
“駕!”“衝啊!”“殺狼崽子!”聯軍將士轟然響應,雙腳不停地磕打馬鐙,將坐騎的速度加到最大。
從白鹿穀之戰到現在,一連串的勝利,讓聯軍之中所有活下來的人,都脫胎換骨。大夥非但能夠做到令行禁止,彼此之間的配合也越來越嫻熟。
反觀毒逯護麾下的突厥狼騎,表現明顯差了一大截。前鋒因為遭到大唐死士的不要命纏鬥,竟然主動改變方向,試圖繞過死士隊伍,去另外尋找出路。而其後隊,發現大股的唐軍向自己撲了過來,不待聽到自家主帥命令,就紛紛轉過頭,爭先恐後地瞄著唐軍開弓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