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僅僅是追究不追究李素立罪責的問題,而是君權和相權之爭!監國太子,利用過年休沐規矩的漏洞,巧妙地向外界展示,自己才是大唐未來的真正主人!
皇帝陛下的確有識人之明,哪怕還沒有正式登基,監國太子已經露出了自己強勢的一麵。而幾位輔政大臣,卻不一定會讓步。無論李素立做得是對是錯!
雙方其實都有自己的理由,隻是如此一來,遠在受降城的燕然都護府,就成了雙方的較力點。高侃啊高侃,你是幾輩子修來的“鴻福”,竟然恰好讓這種事情砸在了頭上?早知道這樣,當初接到升任燕然大都護的聖旨之時,就該直接裝病。哪怕被連續貶低數級,發往西域軍前做一個先登營旅率,危險性都比現在低得多!
屋子裏很暖和,燕然大都護高侃,卻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冰窟窿裏一般。雙手抱著肩膀,來回踱了幾個圈子,他猛地將咬了咬牙,再度對著元禮臣,長揖及地,“前輩,請救命!晚輩到底該怎麼做,您盡管明示。晚輩一定言聽計從!”
“言重了,大都護言重了。這件事,遠沒到威脅性命的地步!”元禮臣被嚇了一跳,迅速向旁邊側開身體,連連擺手,“頂多是讓你在監國太子和太師之間做個選擇。而太師和太子,終究是舅甥,偶爾做個角抵之戲,絕對到不了勢不兩立的地步。”(注:角抵之戲,古代摔跤。)
“對太子和太師來說,的確隻是角抵之戲。對於晚輩來說,卻是在懸崖邊上跑馬。”高侃歎了口氣,哭喪著臉補充。
“長孫太師喜歡凡事一言而決,對陛下,對大唐,卻忠心耿耿。”元禮臣又笑了笑,低聲開解,“當初陛下沒生病的時候,就跟長孫太師經常意見相左。雙方也曾偶爾隔空過招,但是都能點到為止,不殃及他人。如今,不過將過招的雙方,換成了監國太子與長孫太師之間而已。”
聽他這麼說,高侃緊張的心情終於緩解了少許。點點頭,繼續認真求教,“具體該怎麼做,還請前輩指點迷津!”
“那就看大都護所求的是什麼了!”元禮臣看了高侃一眼,非常平和地詢問。“所求不同,辦法自然也不同。”
“晚輩……”高侃再度皺起眉頭,捫心自問。
家族的寄托,師父的教誨,還有自己以往戰場和官場上經曆,迅速在耳畔和眼前閃過。刹那間,他竟感覺有些茫然。
博陵高氏,算不上什麼豪門。他本人能走到目前的位置,也付出甚多。在大唐,男兒要麼追求馬上取功名,要麼追求文章驚天下。隱居深山不問世事,向來都不是正常人的生活目標。
然而,除了博取功名,光耀門楣之外,心中有些在幼年時代留下來的東西,卻始終無法遺忘。
那些東西,未必合乎時宜,也不能給他和他的家族,帶來具體利益,甚至還會與他夢寐以求的功名相悖。但是,卻如同炭火般,給予他溫暖與光亮,甚至屢屢燒得他心髒作痛。
知道高侃麵臨的選擇很艱難,元禮臣也不催促他盡快給自己答案。俯下身,用鐵鉤挑開炭盆上的籠罩,然後又親手用火鉗子夾了幾塊木炭,緩緩放進了炭盆當中。
幾縷幽蘭色的火苗,迅速跳起,照亮元禮臣花白色的胡須,和高侃迷惘的眼睛。
好像受到了驚嚇,高侃本能地向後躲了躲。隨即,迅速緩過神,長長地吐氣。
前後總計隻考慮了四十幾個彈指功夫,他卻感覺仿佛過了上百年一樣漫長。向著炭盆走了幾步,他從元禮臣手中接過火鉗子和火筷子,將炭盆中即將燃盡的木炭和新填入的木炭稍作整理,然後笑著說道,“晚輩是個武夫,年幼時,有人告訴晚輩,武將的責任在於守護。晚輩其實不是很懂這句話,但是,晚輩卻仍舊覺得,武將還是把刀對著外族為好。那樣,至少這輩子,能仰無愧,俯無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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