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近在咫尺,回紇王庭中的財物、女人和牛羊,也近在咫尺。自家泥步設卻忽然又犯了疑心病,決定放棄。無論是誰,都接受不了。
“把畫角給我!”嫌棄親兵們動作太慢,羯盤陀伸手搶過一把牛角號,親自吹響,“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親兵們無法再拖延時間,也隻好將其餘十幾把號角,盡數吹響。
令人失望的角聲,迅速傳開,傳入狼騎們的耳朵。幾名傳令兵背著旗幟,策馬前衝,一邊追趕伯克伊裏斯等將領,一邊將羯盤陀的決定高聲重複,“泥步設有令,所有人停止前進,速速向他靠攏。所有人……”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有氣無力的號角聲中,狼騎們紛紛拉住了戰馬,皺著眉頭左顧右盼。
他們無法理解羯盤陀的命令,更無法接受眼睜睜地看著回紇可汗的銀帳伸手可及,卻不能衝進去洗劫的現實。大夥兒分明已經將瀚海唐軍的抵抗粉碎;大夥兒分明將還瀚海都護府鑿穿了一大半兒;大夥兒隻要再加一把勁兒,就能徹底鎖定勝局;大夥兒……
“撤,撤下去向泥步設靠攏!”伯克沙律忽然撥轉了坐騎,帶頭響應羯盤陀的命令。“全給我動起來,別發傻!火,火燒得太大了,再不撤,就來不及了!”
“火?”伯克沙律身邊的狼騎仍舊滿頭霧水,詫異地向自己一路行來的方向掃視。
隻見一座座被蓄意點燃的火堆,已經連成了火牆。後續衝進來的狼騎,隻能在火牆的縫隙之間穿梭。而戰馬對火焰的畏懼,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它們一邊受本能的驅使,努力遠離火堆和火牆,一邊接受背上狼騎的控製,繼續前進,很快就變得東一簇,西一團,再也無法保持任何隊形。
上當了!剛剛拉住戰馬的突厥狼騎們,一個個寒毛倒豎,全身上下的肌肉本能地繃緊。
火堆並不都是他們點起來的。他們當中絕對大多數人在衝進回紇汗庭之後,都跟隨在自家伯克身後,直撲回紇婆潤的銀帳,根本沒時間點燃那麼多火堆。他們衝入回紇汗庭雖然很深,卻沒有向左右兩側擴大攻擊麵兒。而現在,火堆覆蓋寬度,足足是他們隊伍寬度的十倍!
這麼寬一片火場,不可能是狼騎自己點起來的。也不可能出自被擊潰的回紇士兵和牧民之手。那就隻剩下一種情況,回紇汗庭,也就是瀚海都護府,組織了大量勇士,先前一直在悄悄地替狼騎點火!
“撤,再不撤就來不及了!”不知道有誰扯開嗓子叫喊的一聲,刹那間,讓所有發現上當的狼騎,都明白了自己該怎麼做。
登時,超過一半的狼騎,包括幾個領兵伯克之內,都迅速撥轉戰馬,按照號角聲的指引,拚命向羯盤陀靠攏。然而,卻仍有將近一小半的狼騎,到現在為止還沒弄明白到底出現了什麼情況,拉緊了戰馬韁繩停在半路上東張西望。
擁擠和踩踏,不可避免地發生。很多狼騎一路上沒有受到瀚海唐軍的任何傷害,卻被自己人擠下了戰馬,隨即被馬蹄踩成了肉泥。很多狼騎被忽然掉頭後撤的自己人,直接撞下了馬背,隨即不知去向。
“咚咚咚咚……”有戰鼓聲忽然貼著地麵傳來,敲得人心驚肉跳。擠作一團的突厥狼騎們聞聲扭頭,隻看到一麵鮮紅色戰旗,忽然出現在回紇可汗的銀帳南側。戰旗下,一員老將帶領著數以千計的瀚海唐軍,邁開腳步,列陣而前,手中的長矛高高地豎起,宛若一片移動的鋼鐵叢林。
“有埋伏!”伯克昭南大叫,聲音瞬間就完全變了調!
“有埋伏!咱們上當了。敵軍提前布置下了埋伏!”
“撤,趕緊撤,戰馬怕火,咱們衝不起速度來……”
……
更多的驚呼聲,在他身邊響起。作戰經驗豐富的突厥大箭、小箭們,臉色慘白,汗珠沿著眉梢鬢角淋漓而下。
騎兵麵對步兵有絕對優勢,然而,卻必須保證兩個前提。第一,騎兵能夠衝起速度。第二,步兵無法結陣,或者雙方都能保持完整的陣型。
而眼下,狼騎們因為倉惶後撤擠成一團,要速度沒速度,要陣型沒有陣型,麵對列陣而來的大唐步兵,哪裏還有任何優勢可言?再不趕緊撤離,就會成為弓箭和長槍的活靶子,任由唐軍從容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