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汗息怒,息怒啊!”薛延陀別部吐屯咄咄被嚇得打了個哆嗦,立刻將身體躬得更低,“不是屬下不肯出兵,是我部距離回紇太近,而屬下這邊,所有能上馬廝殺的男女,加起來都湊不夠三千。一旦婆潤帶著人馬前來報複,我部就得粉身碎骨。”
這就是小部落的無奈。他的部落,隻是薛延陀諸多別部當中的一個,總人口還不到兩萬,能上馬作戰的青壯男女全部加起來也隻有兩千四百出頭。跟著羯盤陀去討伐回紇固然容易,可一旦回紇人在羯盤陀離去之後展開報複,他的部落根本沒有自保之力。
理由很充分,也完全屬於事實。然而,車鼻可汗聽了,卻再度搖頭冷笑,“回紇人會讓你部粉身碎骨,難道本可汗就做不到不成?來人,給我砸爛了寨牆,血洗了這夥薛延陀蠢貨!”
“饒命,饒命啊,大汗。我,我願意獻出一萬頭羊,五百頭牛,外加一千匹馬,給大汗助威!”咄咄嚇得魂飛魄散,雙膝跪地,連聲哀求。
“大汗饒命,我等願意出牛羊犒軍!”長老們也紛紛跪倒,哀聲求告。
“大汗饒命,我等願意出兵助戰,出兵助戰!”
一萬頭羊,五百頭牛,外加一千匹馬,已經是整個部落能拿出來的極限。車鼻可汗率部離去之後,部落裏肯定很多人要被活活餓死。
然而,無法取得車鼻可汗的“原諒”,死去的人肯定更多。
“一萬頭羊,五百頭牛,外加一千匹馬?”車鼻可汗怦然心動,輕輕皺眉。然而,還沒等咄咄和長老們做出肯定回應,他卻又狂笑著舉起了刀,“這點兒東西,也想減輕罪責,大白天的何必做夢?來人,給本汗平了這個寨子,所有牲畜糧食,咱們自取!”
“大汗饒命——”咄咄和長老們,狂叫著叩頭,試圖讓車鼻可汗改變主意。
然而,後者卻沒有再做任何回應。
四下裏,突厥狼騎掩護著投擲手再度發起攻勢,將木製的寨牆一段接一段焚毀。不待火勢完全熄滅,狼騎們就策馬衝過寨牆上的缺口長驅而入,手中鋼刀揮舞,將所有能看得到的薛延陀人,無論是跪倒求饒的,還是拚死抵抗的,全都砍翻在血泊之中。
“車鼻可汗,我跟你拚了!”薛延陀別部吐屯咄咄追悔莫及,帶著三百多名親信衝上前,試圖阻擋狼騎的腳步,給麾下牧民們爭取逃走的時間。
數百支羽箭從天而降,將他身邊的親信們射得人仰馬翻。倉促組建的陣型迅速崩潰,迎麵殺過來的突厥狼騎高舉著橫刀,結成小隊突入軍陣,轉眼間,就將軍陣分割成了數塊兒。隨即左劈右砍,將薛延陀武士們斬於馬下。
反抗就像山洪前的一堆沙土般,轉眼間就被突厥狼騎衝垮。年輕的薛延陀別部吐屯咄咄接連砍死了三名狼騎,前胸也多處中箭,血染征衣。他咬緊牙關,繼續策馬前衝,很快就又被一支投矛射中了的小腹。緊跟著,他胯下的戰馬也中了箭,悲鳴著跪倒於地。兩個狼騎趁機加速從他身邊衝過,橫刀斜掃,將他手臂和脖頸先後砍成了兩段。
無法逃走的薛延陀牧民們,從帳篷裏衝出來,用草叉和木棍,保護背後的妻兒。突厥狼騎嫻熟地射出羽箭,將他殺死。隨即,將火把丟向帳篷。躲在帳篷裏的女人和孩子被迫逃出,雙腳卻跑不贏戰馬。突厥狼騎們獰笑著從身後追上來,像玩耍一般,將他們一個接一個砍倒。
屠殺在整個營地裏發生,每一名衝進營地的突厥狼騎,都自動變成了劊子手。他們的眼睛裏沒有溫度,沒有憐憫,甚至沒有多少情緒波動,平靜得宛若在割草。
沒有一個狼騎,會為將屠刀砍向老人和孩子而感到愧疚。也沒有一個狼騎,會在將橫刀砍向手無寸鐵的女人之時,感到一絲猶豫。
他們是狼神的子孫,而殺戮,是狼與生俱來的本能。
他們眼裏,任何異族都不是同類。
他們點燃帳篷,焚毀書籍,將整個部落變成廢墟,將文明毀滅,將野蠻視作榮耀,卻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