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李世民未必會太當回事兒。但是,從跟所有文官都吵過架,甚至好幾次差點兒跟長孫無忌大打出手的尉遲敬德嘴裏說出來,卻極具可信性。讓他頓時,就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比剛才又好了三分。
而尉遲敬德,卻知道保持好心情對病人的重要性,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太子,別的不敢保證,末將相信他不會比陛下差得太多。就看他這半年多來監國,那叫一個穩,讓末將都懷疑,陛下是不是一直在背後給他支招!”
“哦?”李世民的眼神,又是一亮,笑著低聲詢問,“太子真的有這麼穩當?他都做了哪些讓你覺得順眼的事情,你竟然如此誇他?”
“多了,末將得一件件慢慢數。”尉遲敬德想了想,伸出左手,開始用大拇指數自己的手指頭,“五月份的時候,青州歉收。太子立刻從洛陽調了米過去賑濟,並且派了岑長倩專程前去監督,把趁機貪汙糧食的官員和囤積居奇的奸商,給砍了十幾個。青州的米價,立刻就壓了下去,據說基本上沒餓死人。”
“六月份,記吃不記打的高句麗人蠢蠢欲動。太子立刻給程名振下了一道手令,許他便宜行事。結果程名振派死士潛入高句麗境內,一把大火,燒光了高句麗人的軍糧。高句麗人立刻老實了,再也不敢踏過邊界半步。”
“七月份,有人倚老賣老,舉薦了一大堆關隴子弟出來做官。太子直接給否了一大半兒,剩下的,則交給吏部考校之後,選其中真正有才幹,派到西域立功。”
“八月……”
一口氣說了四五件,每一件,都是李世民心裏頭知道且讚同,卻從沒做過任何點評的為政舉措。此刻聽尉遲敬德誇起來沒完,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又美滋滋地聽了一會兒,直到尉遲敬德的手指頭不夠用了,才笑著詢問:“難道就沒有你不滿意的,或者你覺得太子沒做好的?別跟朕麵前裝蒜,朕知道,你肚子裏根本藏不住事情!”
“有,肯定是有的。就是不清楚,是太子自己的主意,還是長孫無忌那老匹夫替他拿的主意。”尉遲敬德猶豫了一下,苦著臉回應,“末將更懷疑,是長孫無忌那老匹夫,處處擎肘……”
“別胡說,長孫無忌比你聰明十倍。”李世民翻了翻眼皮,沒好氣兒地打斷,“他還是朕親手為太子選的第一輔政大臣。”
“反正,有一件事,末將覺得不像太子自己的主意!”尉遲敬德是鐵了心做孤臣的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話,會傳進長孫無忌耳朵裏,“春天的時候,就有傳言,車鼻可汗殺光了大唐的使者及隨從,扯了反旗。後來正式消息也確認了這回事兒。可朝廷到現在,也沒派出一兵一卒去平叛。以太子的年齡,根本不該如此畏手畏腳。倒是像長孫無忌那老……”
不想讓李世民對太子太嚴格,一邊說,他一邊努力將責任朝長孫無忌身上推。反正此人是李世民的妻兄,過去的功勞又大,即便犯了錯,李世民也舍不得處罰。
然而,卻沒料到,話才說了一半兒,李世民已經笑著打斷。“是朕的意思!這次,你的確冤枉長孫無忌了!”
“啊——”尉遲敬德猝不及防,嘴巴張大得足以塞進一隻雞蛋。
“朕老了!”李世民笑著抬起手,輕輕拍尉遲敬德的肩膀,“你也不再年輕。咱們還能看護大唐多久?所以,讓車鼻可汗多蹦躂一些日子。有他在外邊蹦躂,朕才能看得更清楚,邊塞之上,究竟藏著多少野心勃勃的家夥。要麼不出手,出手,則給太子留下一個幹幹淨淨的攤子,省得他將來處理起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