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胡子曰安心,薑簡故意說得輕描淡寫。然而,作為久經沙場的老行伍,胡子曰豈能想不到,此舉背後所隱藏的風險?用手錘了一下地麵,紅著眼睛說道:“小子,你不放心我,讓韓五帶著七藝他們出來找我就是了。你是一軍主帥,萬一落到突厥人手裏,瀚海都護府的天就得塌下來。”
“我根據最近幾支斥候的彙報,推算出羯盤陀暫時不會帶著他的主力渡過野馬河。而隻要我不打旗號,也不太可能引起突厥人的重視。”薑簡早就猜到胡子曰會這麼說,笑了笑,低聲解釋,“另外,小黑認生。目前除了我和阿茹,其他人的命令,它都不肯聽。”
理由很充分,胡子曰卻拒絕接受,又用拳頭捶了一下地麵,低聲訓斥,“那你也不該離開大軍,出來接我。我不過是你手下的一個老卒,你這樣做,落在別人眼裏,就是不知道輕重。更何況,婆潤那邊,已經有很多人覺得你權力太大,年齡又太小,正千方百計想把兵權收回去。“
“大敵當前,我相信婆潤能分得清楚輕重緩急!”薑簡對一些長老的私下串聯,早有耳聞,但是,卻對婆潤信心十足,“他不會聽那些人的瞎叫喚。至少在突厥人的威脅解除之前,那些人的話,他一句都不會聽。至於突厥人對瀚海都護府的威脅解除之後……”
笑了笑,他臉上露出了幾分灑脫,“我這個副都護,估計也暫攝到了頭。屆時,哪怕朝廷不派新的副都護來,我也會自己請辭。然後學您一樣,落個自在逍遙。”
胡子曰聞聽,氣得一把揪住了薑簡的鎧甲下擺,“胡說,這可是從四品武職,哪能說辭就辭。當年蘇定方帶著我們,一把火燒了頡利可汗的中軍帳,才撈到個五品郎將做,比你低了整整兩個大級!而我當年,連個校尉都不是!”
話音落下,忽然又意識到,這話跟自己以前在長安城中故意塑造出來的大俠風範極度不符。喘了幾口粗氣,繼續補充,“況且婆潤身邊那些吐屯和長老,一個比一個心眼子多。你不幫他盯著一點兒,弄不好,他就會成為第二個吐迷度!”
“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能總指望我。並且,他早晚都會長大。”薑簡倒是看得開,繼續笑著回應,“況且您也說過,權力麵前沒有兄弟。好兄弟如果長期一起執掌權柄,遲早連兄弟都沒得做。”
“胡說,我啥時候說這種話?我一直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嘶——”胡子曰想都不想,就搖頭反駁。動作太大扯了傷口,疼得再度倒吸涼氣。
吸過之後,他就追悔莫及。
當初在快活樓講古,他說到瓦崗寨內部大火並,的確曾經說過,權力麵前沒兄弟這種話,並且還故意裝出了一幅看穿一切的高人風範。哪裏想到,這些話,竟然對薑簡影響這麼大,甚至被少年人奉為圭臬!
想把自己先前的話,盡數推翻,一時半會兒肯定來不及。因此,胡子曰毫不猶豫地,將話頭岔向別處,“別扯這些沒用的,突厥人的威脅,沒那麼容易解決。你打算什麼時候跟羯盤陀決戰?我看突厥人那邊的士氣不高,而羯盤陀手中的兵馬,光算數量,也沒比咱們高出多少。”
“原本我準備拖到第一場雪落下之前,那時,我能再整訓出兩千騎兵來。”薑簡最近幾天,也一直在琢磨決戰的時機,聽胡子曰問起,立刻坦然相告,“但是被您砍斷了手臂那個俘虜,是我的老熟人,名叫史金。他怕死,已經把羯盤陀那邊的虛實,全都交代了出來。所以,我準備換一個戰術,悄悄帶人去,一把火燒光了他的糧草,看他餓著肚子,還怎麼跟我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