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傳我的命令,投降的敵軍免死。留著他們瓦解羯盤陀的軍心!”當薑簡終於緩過一口氣,命令親兵去製止無謂的屠殺,卻為時已晚。
突厥左營的兩千餘狼騎,除了最早見勢不妙偷了馬逃走的一百多人之外,其餘幾乎被砍殺殆盡。而殺得興起的瀚海勇士,甚至對逃出營地外的葛邏祿人,也咆哮著舉起了鋼刀。虧得杜七藝和駱履元兩人發現得早,並且果斷帶領麾下的弟兄們上前製止,才讓殺紅了眼的瀚海勇士悻然做罷。饒是如此,仍舊上百名葛邏祿人死於非命。
“這事,怪我疏忽了。剛才得知敵軍主將被瓦斯陣斬,忽然間身體發虛,差一點兒就癱在地上!”聽完駱履元專程趕回來的彙報,薑簡心中頓時湧起了幾分愧疚,咧著嘴低聲解釋。
“剛才太亂了,大夥都擔心突厥人窮途反噬,誰都顧不上想那麼多!”駱履元也累得筋疲力竭,卻主動替薑簡尋找理由。
“其他葛邏祿人動靜如何?可有什麼表示?”薑簡搖了搖頭,低聲詢問。
錯就是錯,他沒打算掩蓋。事實上,剛才這一仗雖然大獲全勝,自己這邊卻犯了很多錯誤。如果突厥狼騎的數量再增加一倍,或者狼騎的主將最後不表現得那麼蠻勇,此戰誰笑到最後,未必可知。
所以,與其文過飾非,不如坦然承認錯誤,然後從中汲取教訓,並且拿出彌補方案。反正,眼下朝廷那邊也沒空管瀚海都護府的死活,言官們更顧不上彈劾他這個檢校副都護。(注:檢校,在唐初,檢校某職位,就是代理某職的意思。)
“葛邏祿人全都被嚇壞了,沒有任何反應。甚至對我和七藝感恩戴德。”駱履元的回應完全出乎薑簡預料,並且帶著幾分扭捏,“另外,葛邏祿特勤塔石立還拜托我向你請求一件事……”
“什麼事?”薑簡立刻皺起了眉頭,警覺追問。“你和七藝沒隨便答應他吧。這當口,咱們可不能輕易答應他任何事情。”
“沒,沒有!”駱履元聞聽,立刻將頭搖成了撥浪鼓,“我和七藝雖然都覺得他可憐,但是,卻也知道葛邏祿人的信譽向來不怎麼樣。所以,才特地過來向你請示。”
看了看薑簡的臉色,發現後者沒有嫌他多管閑事的跡象,他又快速補充,“塔石立特勤想請我向你轉達,他願意帶著麾下的所有葛邏祿人依附於你。不是投降,也不是依附於回紇,而是徹徹底底地依附於你。他,他和他麾下的牧人,以後全都心甘情願做你的奴仆。你到哪,他們就跟到哪,永不背叛!”
“你說什麼?”一天一夜沒睡覺,又經曆了兩場惡戰,薑簡的反應明顯遲鈍,瞪圓了眼睛低聲追問。
“葛邏祿特勤塔石立,希望帶著這兩次被俘的所有同族,依附於你個人,做你的忠實奴仆。從此永遠為你而戰。”駱履元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苦笑著低聲解釋,“大概就是尊你為可汗的意思。但是你得先找塊地盤,把他們安頓下來。”
“我這個瀚海副都護,還是暫攝的呢,哪有錢糧養這麼多奴仆?!”薑簡抬手輕拍了好幾下自己的頭盔,才終於弄明白駱履元在說什麼,皺著眉頭低聲拒絕。“並且,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派不上用場!”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上一仗,就有一千四百多名葛邏祿人做了瀚海都護府的俘虜。這一仗,恐怕逃到營地外無處安身的葛邏祿人,比上一仗還多。忽然間多出來三千張嘴巴來,對瀚海都護府絕對是一個巨大的負擔,至於他本人,更是養活不起。
況且對於總計隻有二十多萬人的回紇來說,身邊突然間多出來三十千餘異族,並且還全都是青壯男丁,絕對是一個巨大的隱患。一旦發生矛盾,婆潤這邊處理得稍不及時,恐怕就會演變成流血事件。
更無奈的是,這些葛邏祿人,還不能帶上戰場。因為誰也保證不了他們會不會突然改了主意,給大夥來一記背刺。
“塔石立特勤說,如果你不收下他們,他們所有人肯定死無葬身之地。羯盤陀會把兩次敗仗的罪責,全推到他和他的族人頭上。即便你放他們走,他們也無法活著越過金微山。”明白薑簡的難處,駱履元想了想,繼續小聲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