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校尉也敦哪裏想到,看上去就像個飯館掌勺模樣的胡子曰,竟然擁有一身高明的射技,連躲都沒有躲,被羽箭自左眼貫腦,慘叫著墜於馬下。
“校尉中箭了,校尉中箭了!”
“救校尉,救校尉!”
……
跟在也敦身後的回紇武士們,全都被嚇得魂飛天外。顧不上再朝木筏放箭,叫喊著跳下坐騎,去營救自家校尉。
哪裏還來得及?校尉也敦在地上痛苦地打了幾個滾兒,氣絕身亡。眾武士又慌慌張張地彎弓搭箭,試圖給也敦報仇。卻看到胡子曰再度拉滿了角弓,朝著大夥迎頭便射。
“啊——”眾武士不想做第二個也敦,紛紛蹲身縮頭。然而,卻遲遲沒聽見羽箭的破空之聲。待定神細看,才發現胡子曰隻是虛張聲勢,弓弦上根本沒有搭箭。
眾回紇武士大怒,又紛紛跳將起來,朝著木筏攢射。然而,卻因為雙方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所有箭矢都落在了河水裏,沒有一支命中目標。
“行了,別現眼了。人家已經對咱們手下留了情!否則,死掉的就不止是也敦一個。”校尉胡裏改實在看不下去,策馬衝到眾武士身旁,高聲嗬斥。
也敦已經死去,在場所有人當中,以他的官職最高。眾武士不能違抗他的命令,隻好怏怏地收起了弓箭。但是,一雙雙眼睛裏,卻充滿了不服。
“那人能隔著上百步遠,一箭射中也敦校尉的眼睛。剛才為何不趁著你們去救也敦之時,放第二箭?”將眾武士的表現都看在眼裏,胡裏改歎了口氣,高聲解釋,“無非是念在,咱們現在身上穿的,還是大唐燕然軍所發的鎧甲而已。”
眾武士聞聽,頓時心裏也是一黯。陸續低下頭,小聲歎氣。
他們都長著腦子,即便對烏紇再忠心,也知道自家主公,最近做的這些事情不怎麼地道。篡了婆潤的位不說,還即將帶領十八部回紇人倒向曾經的仇敵突厥。
而回紇十八部以前之所以能擺脫突厥人的壓榨,全依靠大唐朝廷的照顧。十八部大可汗吐迷度,受封為大唐瀚海都督。十八部武士的軍製和職務,也完全照搬於唐軍。甚至十八部武士身上的頭盔,鎧甲,腳上的戰靴,也跟大唐燕然軍一模一樣。
穿著大唐的盔甲,拿著大唐的弓箭,掉過頭去與大唐兵馬以死相拚。這種情形,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別扭。偏偏大夥人微言輕,誰也左右不了烏紇可汗的決定。
“走吧,回去向可汗彙報,說大河擋路,有人用木筏接走了婆潤。”朝著河水中順流而下的木筏看了兩眼,胡裏改再度高聲吩咐。
“是!”眾武士低聲回應,一個個爬上馬背,轉身而去。即便是烏紇的鐵杆嫡係,也堅決不再提“追殺”兩個字。
大夥左右不了烏紇的決策,至少左右得了自己的雙手和雙腳。明知道繼續追下去,有可能送死,何必平白搭上自家性命?
“順著水流,斜向對岸撐,這樣會快一些。”木筏上,手握角弓的胡子曰,將追兵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扯開嗓子,調整命令。“上岸之後,大夥朝上遊走,找回坐騎,向受降城撤離。追兵不可能隻有這一波,咱們得隨時做好拚命準備。”
“好!”“明白!”木筏上的人,都唯他馬首是瞻,紛紛低聲回應。
有他這樣一個老江湖領路,大夥做事順利得多。很快,就在季節河南側登了岸。胡子曰根據周圍的地形,迅速判斷了一下方位,帶著大夥沿著河畔逆流而上,又用了短短半個時辰,便找回了當初藏在南岸的坐騎。
加上婆潤,一共隻有七個人,卻帶了二十四匹馬,一人分三匹還有富餘。大夥采取每一刻鍾換一次坐騎的方式,策馬遠遁,一口氣跑出了足足六十裏,才停下來休息。
“你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回紇十八部,不可能每個吐屯,都成了烏紇的人吧?”明知道刨根究底,會讓婆潤心裏難過,但是,當大夥都緩過了一口氣之後,薑簡仍舊向婆潤詢問。
“說清楚一些,大夥才能幫你。否則,即便到了受降城,你也說不動李素立。”杜七藝比胡子曰心細,在旁邊柔聲解釋緣由。
“我,我父親被他們害死了!”接連遭受背叛的婆潤,總算見到了自己人,一開口,就帶上了哭腔,“我父親臨終之前,拜托我叔父俱羅勃照顧我。並且許諾,如果他發現我不適合做可汗,就送我去長安讀書,由他來做……”
一邊哭,他一邊講述。薑簡、薑蓉、胡子曰、杜七藝、阿茹等人,則一邊聽,一邊與先前從戈契希爾匪幫那裏得到了密信內容,互相對照,很快,就弄清楚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唐瀚海都護府兼回紇十八部的可汗吐迷度,極有可能,是中了某種慢性毒物而死。在臨死之前,他已經隱約感覺到了,身邊的人,對自己不忠。然而,他卻無法確定,不忠的人是一個,還是一群,=。所以,為了保住自家唯一兒子的性命,才在遺囑上留了個活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