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薛延托人,也這麼以為!”烏古斯從桌子上抬起頭,笑嗬嗬地湊熱鬧。
“我們鐵勒人,也差不多。”洛古特身上還帶著傷,卻抓著酒碗遲遲舍不得放開。
“我,我真的沒阻攔他喝酒。隻是,隻是怕他喝多了出醜。畢竟,他已經三天沒睡過完整覺了。”薑蓉自知勢單力孤,紅著臉小聲解釋。
“喝過了,盡管去睡。放心,隻要老夫還在受降城,接下來,就沒人敢動他一根寒毛。”吳黑闥理解她姐弟情深,笑著低聲承諾。
“多謝吳伯父。”薑蓉聽得心中一暖,立刻蹲身施禮。
“行了,行了,今晚你已經謝過老夫很多次了。”吳黑闥欠了欠身子,然後用力擺手,“別的事情,我無能為力。卻不能在自己眼皮底下,讓故人的孩子被人算計了。”
“伯父已經幫了我們許多!”薑蓉年紀比薑簡大,在二人父親去世之前,就已經出嫁為人婦。因此,多少了解一些自家父親與瓦崗眾將之間的關係,想了想,再度認認真真地行禮道謝。
“都跟你說了,你已經謝過老夫很多次了。況且,老夫不是也喝了你們姐弟的酒麼?!”吳黑闥站起身,做了個攙扶的姿勢,笑著回應。“好了,真的別再拜了。否則,老夫這酒就沒法喝了。”
“嗯!”薑蓉低聲答應,紅著眼睛站起身,眼角處,淚光宛然。
自打她丈夫死訊傳回來之後,短短一個月時間裏,她幾乎嚐盡了世間冷暖。
昔日與她父親稱兄道弟的那些關隴勳貴,在她求到頭上之時,要麼閉門不見,要麼三言兩語將她打發掉。反而是以前跟自家父親所在派係沒少爭鬥的瓦崗豪傑,在關鍵時候主動向姐弟二人伸出了援手。
“怎麼,今晚在李素立老匹夫那邊,受委屈了?”吳黑闥雖然喝得頭重腳輕,眼神兒卻沒受絲毫影響。立刻看到了薑蓉眼角處的淚光,皺了皺眉,沉聲詢問。
“沒有!”薑蓉不願再給老將軍添麻煩,用力搖頭,“大都護對侄女很客氣,說得也都是實情。”
“他手頭兵馬隻有兩萬出頭,而車鼻可汗擁眾二十餘萬。貿然出兵,毫無勝算,稍不留神,還有可能喪師辱國,從此大唐塞上永無寧日,對吧?”雖然沒有聽任何人彙報,吳黑闥卻仿佛長著順風耳一般,將李素立見到薑蓉之後的說辭,猜了個一清二楚。
“大都護,大都護的確有他的難處!”薑蓉耐於家教,不願背後指責李素立,抬手揉了揉眼睛,低聲回應。
“老夫在來這裏的路上,聽薑簡說你扮做婆潤的隨從,去拜見李素立,就猜到會是這麼個結果!”吳黑闥心裏頭,卻沒有那麼多忌諱,撇了撇嘴,冷笑著補充,“那老匹夫,這輩子幹的全是摘桃子的事情,哪裏懂得打仗?你求他帶兵去討伐車鼻可汗,給他一座金山,他也不會答應你。如果你們姐弟倆,有本事讓車鼻可汗狠狠栽上幾個跟頭,眾叛親離,不用求李素立,他也會上趕著帶兵衝過去,給那車鼻可汗最後一擊,撈取最大的那票戰功!”
“這……”薑蓉的眼睛裏的悲傷和委屈,迅速被衝得一幹二淨。眉頭輕皺,若有所思。
再看薑簡,已經扶著桌案站起了身,從背後望著吳黑闥,不知道該如何感激對方才好。
老將軍在給他們姐弟指路,指一條可能實現心願的明路!雖然,雖然這條路看上去難比登天。
“還有你!”對薑蓉和薑簡姐弟倆的表現視而不見,吳黑闥又將麵孔轉向了婆潤,醉醺醺地指點,“你們回紇十八部,男人比突厥別部的男人少啊,還是比突厥別部的男人沒種?這當口,不協助你父親吐迷度,將那十八部男兒組織起來,把車鼻可汗派過來的兵馬打回去,斷了此人吞並你們的念想,卻慌慌張張跑來求李素立住持公道,不是緣木求魚麼?你們回紇人打贏了,李素立自然會站在你們那邊。你們如果連抵抗都沒膽子抵抗,李素立這廝,憑什麼為了你們,去冒被車鼻可汗打回原形的險?”
“這,這……”婆潤肚子裏的酒,瞬間隨著汗水冒出了一大半兒。踉蹌著起身,向吳黑闥解釋,“多謝,多謝吳將軍指點。隻是,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