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的,兩位少郎君不必客氣。”少婦躬身還禮,又是一片波濤洶湧。“二位且用些羊肉,放久了,羊脂就凝了。”
“多謝夫人盛情。”薑簡正窘得不知道將眼睛往哪邊看,聽少婦催促用餐,趕緊順勢坐了下去,然後用樹枝做的筷子,夾起一片羊脊背肉,大快朵頤。
走了一天路,他也的確有些餓了。三口兩口,就將第一片羊肉吃進了肚子。那史笸籮的吃相,卻比他斯文得多。先用叉子將羊肉壓住,再用刀子切成小塊兒。然後,又偷偷看了他一眼,確定他也沒事,才優雅地叉了一塊肉,放在口中細嚼慢咽。
在途中牧人手裏購買的羔羊,都是當年春天所生,肉質極為細嫩,入口即化。薑簡的家境雖然寬裕,在長安時,也不可能經常吃到如此高質量的羊肉。因此,吃起來就有些收不住,轉眼間,就幹掉了小半托盤。
“蠢貨,就不怕被毒死!”史笸籮看得偷偷皺眉,卻無法阻止薑簡。隻好自己多加小心。隻吃了兩三小塊兒肉,就又把手伸向了桌案上的果品。
為了便於儲存和攜帶,那些果品都經過嚴格幹製,從裏到外,幾乎都沒有半點水分。而如果有人想在幹果之中下藥,直接撒上去,肯定會留下痕跡。將藥物用水化開之後潑上去,又會令幹果膨脹變濕。
所以,整張桌案上,最不可能被下藥的,就是果品。無論他吃多少,都不用擔心被毒死,或者麻翻。
少婦自己,也吃了兩片烤肉。然後又切了片蔓菁解膩。待兩位客人肚子裏,都有了羊肉墊底,才指揮侍女,將自己親手倒滿了葡萄酒的酒盞,一一放在了客人麵前。然後自己也拿了一盞酒,緩緩舉過眉梢,“兩位少郎,我家老爺今晚臨時有事,不能相陪。第一盞酒,妾身就替我家老爺向兩位少郎賠罪。”
“不敢,不敢,我等理應客隨主便。”薑簡手忙腳亂地舉起酒盞,紅著臉回應。
“的確,是我們給蘇涼大當家添麻煩了。豈敢再胡亂挑他的禮?”史笸籮表現得遠比他從容,緩緩舉起酒盞,在唇邊碰了碰,笑著說道。
少婦將他的舉動看在眼裏,也不勸他開懷暢飲。自己先喝了一小口,然後將目光轉向薑簡,“剛才有個問題,忘記了問薑少郎。你那同窗,你那同窗是女子麼?莫非在大唐,女子也能入學堂讀書?”
這個問題,可是問得實在太突兀了,頓時,薑簡就有些猝不及防。趕緊放下酒杯,連連擺手,“男的,肯定是男的。四門學向來不收女學生。”
“啊,我先前差點誤會了,以她想做你的女人呢!”少婦誇張的驚呼,緊跟著,抬手輕輕掩住自己的紅唇,兩隻美目中,流淌著一片汪洋。
與她正麵相對的薑簡,心中頓時湧起了一股濕熱的衝動,慌忙低下頭,快速補充“夫人說笑了,他的名字叫庫發,還取了個唐人的名字叫李固。年齡比我小兩歲,卻生了滿臉金色的絡腮胡子!怎麼可能是個女子!”
“庫發,意思是山丘,的確是一個常見的波斯男子名字。”少婦玩笑開夠了,放下手,主動向他解釋,“亞爾的意思,可以是愛人,也可以是朋友。你剛才說,他費了老大力氣,隻教會了你這一個詞,所以我才以為,他是一個妙齡少女。”
“啊?”薑簡目瞪口呆,真恨不得殺回長安去,將那李固揪出來痛打一頓。轉念想到,自己在教李固說唐言中的俚語之時,也教了對方不少髒話,心中也就釋然了。拱了拱手,向少婦笑著道謝,“他好教我,遇到波斯人都這樣打招呼。虧得夫人解惑,否則,我以後難免會出大醜。”
“妾身名字叫珊珈,也是常見的波斯女子名。少郎身份高貴,不必稱我為夫人。”少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再度舉起酒盞,“薑少郎,妾身這次單獨敬你。多謝你把逃難去長安的波斯人,當做朋友。”
“逃難?”薑簡聽得滿頭霧水,隨即,就想起少婦珊珈剛剛說過,波斯國都泰西封在十一年前,被大食人摧毀這件事,趕緊收起笑容,緩緩舉杯,“夫人不必客氣。我們大唐有句古話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更何況,朋友相交隻看品行。李固真誠、善良,待人也極有禮貌,很多同窗都願意跟他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