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燕接過“金瓜蒂”,手腕明顯一沉,差點掉了手中之物,顯然她沒有意識到接手的東西會如此之重。原來真是枚黃金印。金印看樣子成色蠻純,底部方方有二寸寬,厚半寸,印柄高不足寸半,印柄底長寸餘,寬半寸。紫燕細細掂量,估計足有一斤半重。對著印麵端詳一陣,隻有一個字勉強可以認定為“印”字,其餘的直來拐去的,大篆不像大篆,金文不像金文,都不認得。印的棱角磨得較圓,印背麵有些字磨損漫漶了,似乎是行書“抗托之印”或“書禮部”等字。如此看來,大概此印真與十八金帶有關,有可能是宋朝以前芙蓉村某個朝廷命官的官印,當然,最有可能是陳虞之抗元時某個將領遺失的帥印。
紫燕掩飾不住激動,直視哈聲貓說:“說吧。”像是命令,一個要他坦白的命令。
“溪南村有個人在南岩腳砍柴時撿到的。”哈聲貓指指芙蓉岩說。
“人家撿到的東西怎麼會落到你手上?”
“我不認得上麵的字,但除了你芙蓉十八金帶,誰還會有這麼大的一顆金印呢?乍見這金印,我心裏慌亂極了,表麵上卻故意裝得無所謂,問砍柴人要賣多少錢。他說鳥錢有啥用處?我想也是,黃金本身不就是錢財嗎?這世口錢還當什麼用呢?自己這問話確實顯得滑稽可笑了。我再問他,你不要錢要兌糖啊?見他遲疑不決,我以為他同意了,又問要兌多少糖?他說糖吃多了不頂事,還是糧食好,就兌一鬥小麥吧。我說現在冬季小麥剛種在田裏,家裏還有五升桶大麥你要不要?砍柴人想了一會兒說,半鬥大麥也好。我們就成交了。我怕他反悔,再三說明我是芙蓉人的後代,這金印是我祖宗遺留下來的東西,這五升桶的大麥算是把它贖回來的。為了老到起見,我說是不是請先生寫張好字。他火起來說,怕我反悔是不是?大麥都吃肚子裏變屎了,誰反悔誰吃屎!”
“這樣你就把黃金印弄到手了?”
“是的。”哈聲貓得意地說。
“你給芙蓉的老宗頭們看了沒有?”紫燕問。
“咳,別提了,芙蓉人全是……怎麼說呢,我是做生意的,五升桶大麥兌來的寶貝賣給你芙蓉人一鬥大麥不過分吧?可他們不識貨,還故意氣我,說是假的。有個別人還挖苦我說是想跟芙蓉人套近乎,拿銅塊來邀功,連譜頭陳茂椅也搖頭表示不相信。”
婆婆看紫燕與哈聲貓嘀咕什麼,雙手在攔身布上擦了擦,一邊近前聽聽響駁。她從紫燕手中抓過黃金印,掂了掂重量,連說:“好好好,好好好,這東西真好,我百歲後要是能夠帶去就好啦。”
婆婆一身黑色粗布衣裳,白發梳簪,發黃的皺臉毫無血色,整個人長年被灶火焙得又幹又瘦;如果她躺著不動,手中亮燦燦的金印子看上去倒真像陪葬品。她一捏到黃金印似乎就不打算放手,忙用攔身布濡濕唾沫,在黃金印上擦。紫燕嫌她髒,更擔心印子被擦壞,皺一皺眉說:“媽,這東西擦不得。”怕婆婆誤會,加了一句,“上麵有字的喲。”
婆婆停止擦拭,卻是樂滋滋地對著金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這時顯紹從田垟裏歸來,一路哼著“屋前否栽棕,屋後否栽茶”。老太婆忙將黃金印遞給他看,“顯紹你看看,南岩腳撿的黃金印。”
顯紹說:“喲,真是黃金印哩。”
母親說:“你不知道,這可是十八金帶的帥印哩。”
顯紹擔心自己知道的事被別人搶先說了,連忙解釋說:“我曉得的,芙蓉十八金帶與蒼坡李駙馬外甥舅爺打鬥,舅舅十八金帶告外甥李駙馬私造宮殿謀天奪國,李駙馬被斬後白眉公主告十八金帶私藏刀槍,京兵派來捉拿十八金帶。十八金帶逃到芙蓉岩造南岩寨……”
“你放屁!”紫燕製止他講話。
顯紹說得唾沫橫飛,似乎刹不住:“十八金帶在南岩寨上與京兵打三年,最後蒙著馬眼從岩頂跳……”
“你真是個雲抬月,二百五,你不說別人就說你啞巴嗎?”紫燕發火了。
顯紹自討沒趣,捋捋自己的山羊胡子,唱著“屋前否栽棕,屋後否栽茶”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