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修士與他們往日所見的那些不同，不像那般高高在上，本抱著敬而遠之態度的眾人，也便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起話來。
磨鐵城本就不是什麼大城，且早在幾十年前，此處便混亂不堪。
如今亂世不休，這小城內更是每逢個三五日便會遭匪徒洗劫，也隻是因這些日子血魔橫行，那些匪徒隻顧著逃命，磨鐵城這幾日才稍安定下來。
說來實在有些可笑。
老板娘端著幾個盤子上了桌。
這是兩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小菜，簡單的甚至有些寒酸，連半點肉沫都見不到。
老板娘道：“這幾日城裏沒人，店裏也就沒多少東西了。”
“沒事，山上粗茶淡飯慣了。”
羅達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隨後，便也不再客氣，一手抄著筷子，另一隻手隨意抓了個饅頭，便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老板娘一如從前，隻坐在桌旁，一隻手撐著腦袋，瞧著羅達。
“上次見你是要上山，這次該是下山了吧？”
羅達咽下口中飯食，又悶了一大碗水，嘴裏這才得了空閑，道：“尊師命，下山誅魔。”
老板娘靜靜點了點頭。
仙門的事情，她是不懂，但聽到是下山誅魔的，就覺得安心。
老板娘突然沒由來感歎了一句：“這一去，又不知道要多久工夫才能回來。”
“山上解陣，命我等入凡俗，此番若不平亂世，便不回山了。”
羅達放下碗筷。
桌上的東西已被掃了個幹淨。
眼下已無退路，若再繼續封山，那便真與等死無異了。
劍既出鞘，不平亂世，豈有收劍之理。
老板娘神情有些恍惚：“那……又要十年，還是二十年？”
羅達似乎有些觸動，冥思了片刻後，方才稍有些木訥的搖了搖頭，如實答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更久。”
十年，二十年。
足以改變很多東西，於凡人而言尤其更是如此。
待得再來這小城，多半是已物是人非。
羅達隨手放下幾塊散碎銀子，起身，又道：“也可能回不來了。”
“用不了這麼多。”
老板娘卻像是沒聽到羅達這話一樣，撿起桌上的散碎銀兩，便要重新塞回羅達的手中。
羅達卻不去接：“我是修士，用不到銀錢的，你自己收好便是，多些銀子，也多些過日子的底氣。”
“這世道，銀子有什麼用，倒不如換兩斤糧食來得實在。”
老板娘自顧自解下腰間錢袋，將手中的銀兩塞進去後，又不由分說的係在了羅達腰間。
這一次，羅達並未再回絕。
哪怕是塞了些散碎銀子進去，那錢袋依舊幹幹癟癟的，根本沒多少銀錢。
“我身上還有些幹糧。”
羅達似是想起了什麼，隨手在袖子上摸了一把，便取出兩袋糧食。
他本就是獵戶出身，上山學劍之前，每逢遠行需在外露宿時，便會備上幹糧，哪怕是過了多年，這習慣依舊沒有改變。
“這……”
老板娘想要拒絕。
可看了看這一屋子老幼，縱然是想拒絕，也不好開口了。
“穆青？”
羅達突然喊了一聲。
“嗯？”
他又是一笑：“沒事。”
轉身，便出了這小店，不曾再回過一次頭。
穆青追出門去。
瞧著羅達背影，那滿滿一背囊的碎片破開包裹，在空中胡亂飛舞了好一陣子後，便重歸羅達身後，變作一把齊人高的重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