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了,迪斐沒有送絲楠離開,隻是在她走出大門那一刻輕聲說,“代我向他們問好,請你轉告阿朗瓊斯蘭,樹大招風,生意做太大並不意味著幸運,最近總統三次提到瓊斯蘭家族,”說到這裏,迪斐停頓了很久,接著是輕不可聞的歎息,
“還有,告訴普爾曼,我很想念他。”
不等驚愣的絲楠轉身,迪斐命人關上了門。
同年九月,阿朗瓊斯蘭忽然大規模解雇工人,關閉了在巴黎和法國北部的幾家公司,與此同時,瓊斯蘭家族開始大量出售土地,也不再舉辦任何宴會,大家都在傳瓊斯蘭家族可能破產了,漸漸的,除了依然活躍在巴黎上層的瓊斯蘭大法官之外,人們打聽不到關於瓊斯蘭家族的任何消息,這個龐大的家族就如同曾經的霍爾斯圖家族一樣,慢慢淡出大家的印象。而南法普羅旺斯地區一個姓羅德的普通商人開始出現在世人麵前。
“賽哲少爺,我們在酒堡閣樓裏發現這個,”維修工人把一本殘舊的厚重牛皮本遞到賽哲麵前。
從柬埔寨回來後,賽哲像中邪似的,有整整三個月情緒陷入低穀,茶不思,飯不想,他推掉一切工作,就呆在自家的莊園裏,他父親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不容易振作起來,他卻著手開始重新修葺白塔酒堡,並對每個人說,酒堡每個角落都得顧及到,發現任何東西,哪怕一張紙片,也要拿給他。
賽哲拍了拍牛皮本上的灰塵,輕輕打開,卻在下一刻,滿眼震驚,他對管家說,
“幫我訂去中國的機票,馬上。”
距離絲楠死亡已過了半年,霍立國和李則菲依然無法接受他們的女兒不在人世的事實,即使他們親眼看見她冰冷的屍體。那個妖言惑眾的法國人就是殺人凶手,好端端的為什麼絲楠要跟他出國,為什麼會去柬埔寨這種偏僻的地方。
如此複雜的涉外私法案件,雙方又都是有背景的人,自然而然引起公安部的高度重視,他們暫時拘留了賽哲羅德,連新聞裏都進行了詳細的跟蹤報道,一時之間,成為人人議論的奇案。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了難以意料的轉折,柬埔寨國家寺廟裏的所有僧人居然都願意作證,是絲楠自殺,與賽哲羅德無關,還說賽哲羅德是善人,他幫助了她。
賽哲羅德被無罪釋放,霍立國和李則菲動用一切關係和權力,也無能為力。賽哲回國那天,是絲楠屍體火化的日子。
白發人送黑發人,絲楠的葬禮沉重的令人窒息,端莊貴氣的李則菲硬生生的當場哭暈,連霍立國也留下了眼淚。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絲楠對自己有多重要,沒有人能替代絲楠。記者記錄下葬禮全部過程。
“他居然還敢來中國,上次我就說了,隻要再踏進中國一步,我不會讓他活著回去,”霍立國才接到消息,賽哲羅德今早到達北京,還來不及讓秘書訂去北京機票,他的手機響起來,是李則菲,
“快,你快過來,”
李則菲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像是強忍著哽咽,似喜似悲。
“你也知道那個法國人回來了?”霍立國抓緊手機。
“他現在就在我麵前,你來了就知道了,原來我們的女兒,真的是自殺。”
三個小時後,霍立國到達李則菲位於北京的家,她的現任丈夫鍾廣恩也在,他正抱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妻子,而他們對麵,就是霍立國恨之入骨的賽哲。
霍立國握緊拳頭,上來就要打賽哲,賽哲一動不動,還是鍾廣恩拉住霍立國,“我們確實誤會他了。”
“誤會,怎麼可能是誤會,”情緒激動的霍立國什麼也聽不進去。
“你看看這個吧。”
霍立國看見李則菲手裏拿著一個破本子,“這是什麼?”
“楠楠的日記本,”李則菲顫抖著手,翻開第一頁,上麵寫著‘霍絲楠,我的日記,記於1878年,巴黎。’
娟秀的中文字體他們都認得,可是文字被一百多年的時間磨損得模糊。
霍立國神情呆滯,腿一軟,站都站不穩。
這本日記通篇用得都是漢字,斷斷續續記載了從1878年到1923年,絲楠所認為她需要記錄下來的事情,最後一篇日記,她恐怕已處在彌留之際,她寫下對自己的丈夫和兒孫們最後的祝福,然後翻頁寫道,“爸爸媽媽,如果你們在將來能看到這本日記,請原諒我的不孝,你們的恩情,我來生再來報答,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