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屋子的陌生人,普爾曼的表情很微妙,而別人看見他身上的軍裝都嚇得站起來要跑,這就是條件反射,她們都是被穿軍裝的人打傷的啊。
普爾曼的臉色有些凝重,他繞過這些人直接上了樓,其他人靜得都不敢嘁一聲。
“絲楠小姐,他,他是誰?”翠莎小聲問絲楠。
這個問題問住了絲楠,她還沒想好如何回答,身旁的瑪格麗特說,“他就是絲楠小姐的丈夫呀。”
“絲楠小姐的丈夫居然是軍官,”眾人紛紛低聲議論起來,看向絲楠的目光別有意味。
“哦,我想起來了,那個人是歐羅斯上校,”一個穿藍色工服的女子驚呼道。她一說,眾人的議論聲更大,受傷的女工們連傷痛都不顧了,一個個睜大眼睛像是看稀奇似的。
普爾曼張揚慣了,從來不甘於默默無名,不管在殖民地還是在巴黎,他的名聲都很大,在殖民地的時候是惡名昭著,雖然現在談不上美名,愛戴卻是有的,特別是在西北地區的平民階層。自拉瑪耶賴洪水假死事件後,他成為包容度最高的貴族。而現在有人認出他也不意外,之前遊行鎮壓,他也帶兵去了,隻不過是走走形式,繞了一圈,人沒抓,槍不拔就走了。可以想象,政府總統對他很不滿,民眾卻是相反的態度。
“原來你們竟是夫妻。”
“都是好心腸,外表又都這麼出眾,真的很般配。”
“看來我們跟對人了,絲楠小姐肯定能幫我們伸張正義,反正有歐羅斯上校在呀。”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方才愁悶的氣氛一掃而空,每個人都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士氣大振精神亢奮。
絲楠倒被她們說得不好意思了,在議論聲中上了樓,就看見普爾曼倚靠在她臥室門框上,望著她,“我賢惠的夫人,你是準備當英雄嗎?”戲謔的話,普爾曼並沒有笑,而是用非常認真的口氣問她,認真之中還有一絲肅然。
絲楠對上他的眸光,明白他非常不認同自己的行為,躊躇的走到他旁邊,低聲說,“我隻是覺得這個年代的女人活得很可悲。”
“窮人不管男女生活壓力都很大,世道就是如此。”
“你沒懂我的意思,我指的是所有的女人,包括和你相似背景的千金小姐,還記得莉莉婭嗎,為了愛你成了瘋子,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
普爾曼眉頭皺起,“提她做什麼。”
絲楠輕笑,“你看看你的態度,提都不準提了,你不覺得你的前未婚妻很可悲嗎,把珍貴的忠貞獻給你,恨不得也把自己的一輩子也托付在你這個不靠譜的人身上,獲得毫無尊嚴,毫無自我。不止是她,我發現我遇到的、結識的女人都是如此,懷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拿自己的人生當賭注,而且隻能賭一次,輸了就滿盤皆輸。”
絲楠本就是這個年代的旁觀者,身邊每一位過客都在她心中留下過印記,但是波米琪讓她最終下定決心改變這些女子們腦筋裏頑固不化的觀念。為什麼她們總覺得自己不如男人?莉莉婭和伊納是這樣,安妮是這樣,霍爾斯圖老家的兩位表姐也是這樣,萊德賽爾大小姐也是這樣的。妄想依附男人生存,寧願貼上自己的全部家當,還不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偏偏幹同樣的工作,女人的薪資比男人低得多,不公平的地方太多了,絲楠想要改變,力所能及的一點點就夠了。
普爾曼凝視著她,神色漸漸緩和,他父親說得對,絲楠果然不是普通人,至少不是他們這裏的人,沒有人能猜得到她的所思所想,縱使驚世駭俗,他卻覺得自己更被她吸引了。普爾曼歎息,“沒有人是上帝。”
“我知道,所以我隻是想試試,看看能做到什麼地步,你不覺得有時候生活挺無聊的嗎?”絲楠眨眨眼,“再說最唯恐天下不亂的就是你了。”
普爾曼笑起來,他突然打消了退役辭職的打算,自己現在的身份還能幫絲楠一把,不管她想做什麼,哪怕要暗殺總統推翻政府,他也願意幫助她,無怨無悔。
“被抓的人員名單有嗎,”普爾曼主動說,“我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來。”
絲楠臉上漾起笑容,沒有疲憊和緊張,純出自內心的笑容,深深的酒窩還帶了一絲孩子氣,可是眼波流轉,明亮的光彩仿佛讓整條走廊都亮起來,毫無疑問的,普爾曼對這一幕癡迷了,他聽見絲楠說,“謝謝你,普爾曼。”
普爾曼輕輕摟住她,低頭吻了吻她的發梢,“你讓我為你去死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