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楠嘴唇一抿,不多言語,拉著信的手就把他往裏麵帶。在羅切斯特詫異的目光下,信被絲楠拉到客廳,“坐下慢慢說,我給你倒杯水。”
絲楠擺好玻璃杯,端起透明玻璃壺往裏倒水,她大概剛午睡過,頭發有些淩亂,有幾縷調皮的搭在眼角上,信想伸手幫她撩開,思及自己的身份握緊拳頭沒有動,他想起那天絲楠離開後,他母親對他說的話,
“你不能再奢想絲楠了,她是白人,是法國總督的女兒,她對你就是天上的雲和地裏的泥一樣遙不可及。如果不是她和大邦主,我們家現在還在樹林裏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苦日子。大邦主如今器重你,你不能叫他失望,你想想莉蓮,想想笸籮和我,千萬不要做出傻事啊。”
萬千的壓力和負擔壓在信的背上,他真的習慣了,所以他在佛祖麵前向桑貝保證,他一定會娶莉蓮。
至於絲楠就當是他心中最美好的一個夢吧。信望著近在眼前的女孩,深深的歎息,
“昨天笸籮下學回來,帶回一個籃子,裝了九串菩提子,最下麵還壓著九百金。”
九百金對普通人家來說是很大一筆錢,誰送禮這麼大的手筆,絲楠很好奇,而且看信的樣子不像是高興。
信把水杯裏的水喝完,“笸籮認得人才收的。她一回家就興奮的跟姆媽說見到阿琳嬸。”
“阿琳?”絲楠咀嚼這個陌生的名字。
“她是波杜塔的姆媽。”
絲楠被這句話驚愣了半天,那時麥凱克倫派人到處尋找的婦女就這樣出現了?
其實在絲楠沒來到波羅村前,信家和波杜塔家交情很不錯,兩家都沒男人,過年過節都是聚在一起的。分歧從絲楠出現開始,昏迷的絲楠是桑貝和阿琳同時發現的,阿琳不喜歡白人不願救絲楠,也勸桑貝不要管。桑貝不同意,把絲楠帶回家,勞心費神救活了孩子。沒想到還因禍得福,臘尼少爺免了桑貝家收漁和蓬席,阿琳當時心裏頭很不舒服。波杜塔偷了絲楠的小皮鞋後,桑貝就漸漸不主動與她們家往來了。
絲楠還沒消化完這個重要的消息,信又說,“菩提子是瓦塔送的,在橡膠園的時候他曾經和我約定過,我結婚他會親自在佛前為我求九串菩提子。”
“他們現在在密列,”絲楠語氣裏抑製不住的激動,“羅切斯特,羅切斯特,”絲楠大叫。
羅切斯特離她不遠,立刻快步走過來,
“馬上派人把密列圍起來。”羅切斯特感到沒頭沒尾,絲楠和信用高棉語交流,他哪聽得懂。
“先不要打草驚蛇,笸籮已經懂事了,她主動邀請阿琳來參加我的訂婚禮,還開口問阿琳的住處要給他們送回禮。”
絲楠連忙問,“那你們知道她住在哪裏嗎?”
信搖頭,“她很謹慎,應該是波杜塔叮囑過她,不過她答應訂婚禮那天,她會過來。”
聽完信的話,絲楠凝眉深思,這幫人如此有恃無恐,恐怕還不知道她也在密列。事情又過去一年了,他們果然開始蠢蠢欲動。如果加侖的傷是預演,那麼他們真正要針對的豈不正是米歇爾。
絲楠讓羅切斯特找了一隊高棉軍警,穿上便裝,裝成平民的樣子守在信家附近保護他們。
然後她把一切告訴普爾曼,沒錯,是普爾曼不是米歇爾,絲楠記著仇,她被綁架,雖然普爾曼來晚了可也算是來救她的。米歇爾呢,完全無動於衷。
普爾曼聽完,莫名笑起來,“看來你的小情人訂婚,我也不得不去了。”
絲楠橫了他一眼,這個節骨眼她不想和他爭辯,轉身要走,低聲說,“你出門要注意安全。”
聽見她的話,普爾曼眼裏浮起淡淡的暖意。
一轉眼,就到了信和莉蓮訂婚的當天,按照傳統,訂婚禮是在下午進行的,絲楠中午就來到信家裏。她特意披了一件豔黃色的紗籠,臉上蒙了紗巾,頭發也梳成高棉未婚女子常用的款式,乍一看不會有人以為她是白人。
訂婚的過程沒有結婚的複雜,但新娘身份高,每個細節都得重視。宅子全部用彩色的綢緞裝飾起來,張燈結彩。在院子正中間大榕樹下布置了一個紅色的台子,台上布置了錦簇鮮豔的花朵和水果,
絲楠作為新郎的家人,和笸籮跪坐在一邊。新娘還未到,笸籮就小聲跟她講話。現在的笸籮一點野孩子的影子都沒有,穿著華麗的禮裙,頭發上紮著貴重的禮花,臉上塗了些胭脂和口紅,非常漂亮。她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的絲楠姐姐死而複生,見到絲楠險些哭花了妝。
“姐姐,你結婚的時候我也能參加你的婚禮嗎?”笸籮天真的問。
絲楠失笑,“嗯,好。”她覺得這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承諾,也許笸籮孩子都成群了,她還沒有結婚。
不過滿目的喜色還是感染了絲楠,紗巾下她臉上的笑容就沒落下過。她慶幸能在離開殖民地前,親身參與信的訂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