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馬車滴滴答答的行進在凹凸不平的泥巴路上,其中一輛最豪華,一顛一簸,裏麵的人卻坐得紋絲不動。白人車夫旁皮膚棕黑的女孩回頭對車廂裏的人說,
“先生夫人,快到交趾了。”
“好,好,我們知道了,波杜塔,你沒必要守在外麵,如果感到累就到裝行李的馬車裏睡一覺吧,這些天你都沒好好休息過。”
“沒關係,夫人,我皮粗肉糙不怕事,再說這樣好看路啊。”
瑟琳娜滿意的笑,她對丈夫說,“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一路省了我們不少事啊。”
麥凱克倫讚同的點頭。
瑟琳娜拍拍閉目養神的兒子,“看吧,你上次去柬埔寨最大的收獲就是帶回來波杜塔。”
“母親,”迪斐頭疼的說,“我上回到底是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大事讓您一直耿耿於懷。”
“明知故問,也都怪我哥哥,好端端的惹出一堆是非,看看把普爾曼折騰成什麼亂樣子。”即使真心為普爾曼著想,瑟琳娜的語氣還有有幾分偏心的。其實瑟琳娜慶幸迪斐沒和普爾曼多待,她真擔心迪斐會沾染上普爾曼的惡習,變成那樣荒唐的孩子。事實上這次是迪斐最先提出要來柬埔寨,那時普爾曼才剛訂婚,他想來親自表示祝賀,結果瑟琳娜猶豫不決拖拖拉拉,拖到最後普爾曼的婚約也沒了。
“說好我們最後一次到柬埔寨,用心看看這邊的風土人情,體會我和你父親良苦用心,不要去想某些不實際的東西。”
“我說過我不想回去,”迪斐鎖眉,“你們都留在殖民地,為什麼把我一個人扔回國。”
麥凱克倫放下報紙,“你的兄姐都在法國,他們可從沒抱怨過,比起他們,你已經足夠幸福了。”
父親語氣強硬,迪斐轉而去求瑟琳娜,“母親。”
瑟琳娜最寵小兒子,隻好說,“是我的錯,好端端的提這些做什麼,反正你外公也沒有下最後通牒,我再想想怎麼說服他。”
迪斐心滿意足的坐好,望著窗外的風景,一想到馬上要見到絲楠,心裏止不住的開心。
馬車中途停下休整,波杜塔送來清涼的椰子汁,“迪斐少爺。”
迪斐接過,“對了,上次我們就是在這裏遇到你和你母親的吧?”
“還要再前麵一點,”波杜塔指著前麵,一臉感激,“如果不是您,我和姆媽就要無家可歸了。”
“也是巧得很,你們正好在這邊乞討,幸好碰到了,否則真不知道你們以後該怎麼辦。”比起一年多前,迪斐說話成熟了一些,語氣聽不出咄咄逼人,眼裏看不出傲慢,粗一看就是一位外貌相當出眾的貴公子。
一年半前,在迪斐跟隨父母回西貢的途中,他遇見跪坐乞討的波杜塔,迪斐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他將波杜塔救過自己性命的經過告訴父母,隨行的翻譯說波杜塔和她母親孤兒寡母被村長趕出村子身無分文無處可去。心軟的瑟琳娜一聽當即決定帶上波杜塔去西貢。
於是波杜塔成為迪斐家裏第一個高棉女傭,波杜塔學東西很快,陸陸續續學會法語,做事麻利很會討好瑟琳娜。迪斐也對她非常滿意,波杜塔絕對是一個合格的傭人,老實,不多話,守本分,至少在其他人眼中是這樣的。
所以這次的行程,迪斐一家帶上她再自然不過,波杜塔自己也說她了解地形又會高棉語,能幫忙。迪斐一直弄不明白絲楠為什麼會討厭波杜塔,絲楠向來明事理啊。
“先生,我們是先在交趾歇息一晚,還是連夜趕路明早到達南圻?”迪斐家裏的安全侍衛長問麥凱克倫,“如果明早出發,到南圻就是半夜,之前南圻發生的劫殺案都是這個時間段,實在不安全。所以我建議連夜趕路。”
“侍衛長,您說的不對,交趾周邊也有劫殺,那群暴徒遊走在整片邊境,而不僅僅是一塊地方,如果連夜趕路也可能遇到危險。”波杜塔難得插嘴。
麥凱克倫思索後問侍衛長,“她說的對嗎?”
“是的,交趾的確不安全。”
“那就在交趾多住幾晚,先養精蓄銳,再好好規劃下一步的行程,反正莫博森也被關起來了,我們不急著見米歇爾。”
“好的,先生。”
沒有人發現低頭順眉的波杜塔嘴角詭異的笑和她眼中的陰沉。
通信閉塞的年代,對一切毫無所知的迪斐一家在傍晚到達交趾,住進一家隻供白人頗上檔次的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