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鬧聲與叫聲時不時從茂盛的叢林裏傳出來,隨行的士兵總忍不住回頭張望中間的馬車,好奇裏麵的人到底在做什麼。
“笨啊,有炸彈你為什麼不炸死他,”女孩的聲音是哀其不爭的憤吼。
少年甘願被教訓,小聲囁嚅,“我怎麼知道他剩下的四張牌一下子全出了。”
“這麼明顯,你沒看詹姆斯笑得多狡猾嗎?就是等你上鉤。”
“哎哎,不要把我形容的這麼壞,我剛才哪裏笑了?再說你們已經贏了我四五輪了,讓我贏一次還不行嗎?”男人的聲音好不委屈,“絲楠,你也太獨權了,遊戲不能這樣玩,總是你贏還有什麼意思?”
“是你們自己水平不行,還怪到我頭上了。”
“你到底是從哪裏知道這麼有意思的紙牌玩法,為什麼我以前從未聽說過?是法國人玩的嗎?”
“不是,絕對不是,我在巴黎也沒見過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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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普爾曼手臂一揮,把小桌上的象棋子全掃到地上,“整天和沒有教養的東西在一起,等迪斐回到巴黎,但願爺爺還認得出他。”
“把棋子撿起來,”米歇爾不為普爾曼的話所動,淡淡的命令他。普爾曼反倒把腳邊的棋子踢得更遠,“這就是您要收養的丫頭,和街邊那些流浪兒沒有絲毫不同,也許比她們更野,試問哪家的千金敢和成年男人獨處一整日,還發出‘浪蕩’的笑聲,嗬,我就不說她穿著‘暴露’的衣服,在一群士兵麵前‘賣弄’所謂的捕魚技術了。”普爾曼更想說賣弄風騷,在米歇爾麵前,他還是收斂了一些。
如今的社會並不如現代開放,尤其對他們教條主義的貴族家庭,那些在殖民地的貴族小姐,除了必要的聚會,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偶爾出去轉轉看看戲劇,也是穿戴嚴實,頭上還要戴遮臉的氈帽。至於一般底層的白人女子就無所謂了。
米歇爾不理會普爾曼的話,再說了一遍,“把棋子撿起來。”
普爾曼也倔,不動。
“還嫌絲楠沒有教養,我看你連她都比不過,甚至連一個大氣的男人都算不上,除了抱怨指責,你還幹了什麼?”
“那是因為您把我帶到這個又窮又破的地方。”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在暹粒幹過什麼好事我一清二楚,”暹粒不比密列,那裏法國殖民者眾多,有專門的法國人居住區,法國學校,法國劇院,是除首都金邊外,柬埔寨白人最多的一座城市,當然規模還是比不上越南的西貢。
“我在這裏整天無所事事,無聊的發黴,再說學校早就開學了。”
米歇爾仿佛聽到了大笑話,哈哈哂笑,“除了你那群狐朋狗友,我不知道學校對你還有什麼其他意義。”
被父親嘲笑,普爾曼眼底有一絲難堪,“既然你要收養她,那麼勢必要把她帶進我們的圈子,她連法語都不會說。”
“讓她讀你的學校,從頭開始學。”
“天,我們會淪為其他人的笑柄,”普爾曼心裏早有不良的預感,現在被證實了。
“笑什麼笑,有什麼可笑的?”不知是不是有氣,米歇爾竟說,“你比絲楠更讓我覺得丟臉。”
也就是這句話,讓普爾曼對絲楠喪失了最後一絲忍耐。也讓他做出了此生最後悔的一件事。
隊伍進森林的第四日傍晚,在最前頭開路的士兵發現了第二尊佛頭。彼時迪斐和詹姆斯已經完全淪陷在鬥地主的遊戲裏,最初的新奇一過,剩下的便是上癮了。絲楠尋思有機會弄副麻將,把貴族小少爺變成小賭鬼也是一門技術活啊。
而且還有士兵也加進來,許多人都隨身帶撲克牌解悶,鬥地主規則不複雜,絲楠簡單介紹後,結果一到晚上,大家都分成三三一簇一團,出牌的,洗牌的,一片鬥地主的盛景。
不過今晚恐怕鬥不成了。
五六個士兵用厚重的木樁樹幹麻繩做成一個簡易人力起重機,兩人跳進水裏,把麻繩係在佛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