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懷好意思的眼神(2 / 2)

她為什麼要推她,

絲楠疑惑,她還記得她的名字,波杜塔,那個偷拿皮鞋的小女孩。

“姐姐,”笸籮甜甜的叫聲換回絲楠的注意,絲楠側低頭便能看見孩子可愛的黑眼睛裏濃濃的擔憂,

是啊,她又不是鈔票,指望著人見人愛呢,絲楠好笑的想,

絲楠抱住笸籮挨著她的小臉頰就是一口,然後對桑貝說,“我沒有關係,”桑貝看著絲楠膝上被血染紅的腰帶輕輕歎了一口氣。

傷口不能沾水,絲楠便不能洗澡了,桑貝幫她穿好衣服,讓她在椰樹下等候。

第二天,波羅村的空氣裏彌漫著濃濃的焚香氣,談不上煙熏火燎,家家戶戶跪在村前大槐樹下佛龕前祈福。

絲楠坐在高腳屋的矮門檻上,居高望著下方灰撲撲的人群,如果她的膝蓋沒有受傷,此刻大概也會入鄉隨俗跪在下麵吧,

和中國的傳統很相似,新年的到來,許多外出‘打工’的男人們回來了,村裏的人口頓時多了一倍,絲楠數著每個家庭,打量那些生麵孔,有些是父親,有些是兄長。

有幾戶仍然隻有老幼婦孺,比如桑貝家,絲楠沒有多嘴的去問信或者桑貝為什麼,她不想破壞他們過年的好心情。

下午,整個村子空了,所有人都去了深林裏的神廟,唯留下絲楠看村,並非信任她,這麼貧瘠的地方,有什麼好偷?絲楠雙手張大的躺在竹板上,悠哉的呼呼大睡,

直到清涼的水滴一滴滴像下小雨似的,灑在她臉上,絲楠才緩緩睜開眼,對上一雙漆黑卻燦若星河的大眼睛,她彎起嘴角,“信,”信手握著兩個小竹筒,絲楠依稀還能聞到鼻尖水滴的竹香氣。

絲楠對信說,“回來的好早,”信告訴過她,上遊的神廟距離波羅村很有一段距離,途中要經過一片熱帶雨林,林子裏有老虎,還有熊,村裏有一個缺腿的年輕男人就是去年被老虎生生咬斷了腿,

“這段時間沒有下雨,路好走,”信笑道,“等雨季到了,我也不敢輕易進去,太危險了。”

此時的絲楠不知道過不了多久,她會親自體驗信口中的危險。

兩個月後的一天,和平時一樣,邦主的兒子們,騎著大象,牽著牛馬,來村裏取物。

信把漁網騰幹淨,卻沒有走開,而是走到其中一個穿著整齊的青年後麵,在這兒呆了快半年的絲楠認識他,他叫加侖,也是米達意邦主的兒子之一,除了臘尼,絲楠與他交談的最多。

絲楠跟到信身邊,信對她說,“我得替邦主幹活,”

“我們現在不是就在替他幹活嗎?”絲楠疑惑的反問。

前麵的男青年聽見了轉過身,看著早已被太陽曬成銅色的白人小女孩,波羅村收留絲楠不是什麼秘密,也是他們家族默許的,絲楠應當慶幸自己做事麻利勤快,否則她早就被趕出去了,不是每個人都像臘尼那麼好心。

“信要去做我們家族的橡膠園幫工。”

絲楠吃了一驚,話脫口而出,“他才九歲。”

包括加侖在內的其他男青年都笑起來,加侖說,“九歲已經是大孩子了。”

絲楠望著信瘦削的小身板,她明白在這裏跟這些人爭論童工問題是可笑的,看信的神情,應該早就做了決定,桑貝都同意了吧,她有什麼立場阻止他。

“橡膠園在哪兒,你什麼時候回來?”

信低著頭似乎不敢看絲楠,他察覺到絲楠生氣了。

加侖替信回答,“不遠,北洞裏薩邊上,從波羅村出發步行隻要半天,他隻用工作半年,後半年用來休息,”加侖說的簡單,卻沒告訴絲楠采橡膠有多麼危險,稍有不慎丟掉的就是性命。

絲楠無可奈何,九歲的孩子應當接受優質的教育,而不是整日身背砍刀,爬樹,“等你回來,我再繼續教你英語吧,”

信驚喜的抬起臉,“你不生氣了,”

“誰說的,”絲楠瞪著他,“我很生氣,下次不準瞞著我,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信咧開嘴笑了,而且笑容一直掛在他臉上,直至他離開。

絲楠沒有感受到多少離別的傷感,大概因為桑貝和笸籮都表現的習以為常,大抵因為男孩大了理應離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