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絲楠感覺有人在搖她,她睜眼就看見信燦爛的笑臉。
“你又去撈魚了,”絲楠聞到了信身上的魚腥味,“今天中午有加餐嗎,我想起你昨天烤魚的味道了。”
絲楠的朋友說絲楠一定是屬貓的,吃飯無魚不歡,河魚海魚,不管腥味再大,她都能夠咽下。
絲楠隻向信這麼一提,有玩笑的意思,而且她用的是漢語,壓根沒指望信真給她烤魚。
但中午吃完飯,絲楠剛爬上高腳屋,準備好好睡一個午覺,信就舉著兩條烤魚進來了。
這一刻絲楠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她想起她今天的午餐,一小團米飯,一碗蔬菜湯,還有兩片菠蘿,似乎每個人每天每頓吃的都是這些,他們有魚有肉,不過是寶貝。
“謝謝,”絲楠接過口味並不好的魚。
後來絲楠在波羅村的那些日子裏,每天都能吃到信專門為她烤的兩條魚。
那天下午,發生了一件對絲楠來說很小的事,擺在高腳屋外的那雙小皮鞋不見了。
桑貝收完絲楠的衣服裏,準備和鞋子一起收好時才發現,她裏裏外外找遍了也沒找到,
這個老實的婦女著急了,她叫醒了還在睡午覺的絲楠,
語速急促不說,手還不住的比劃,絲楠會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她又擺手又搖頭,“不見了就不見了,”反正又不是她的鞋,再說絲楠覺得在這裏沒有穿鞋的必要,要不怎麼其他孩子都光腳走路呢,沒有束縛才最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桑貝沒弄明白絲楠的意思,她硬是把事情鬧到全村人都知道的地步,傍晚吃完之前,村裏的白發長者用很嚴厲的聲音說了一大通絲楠不懂的話。
波羅村很小,隻有十二戶人家,不算那些出去‘打工’或者當兵的男丁們,村裏總人數連三十個都不到,而且大多數都是小朋友,
吃飯的時候,信喜歡跟三四個男孩坐在一起,而他的妹妹和母親和其他婦女女孩們聚團,笸籮在孩子裏算小的,更小的便是繈褓裏的嬰兒了,所以五六個稍大女孩又簇成了一堆,
這裏沒有教育一說,孩子們能跑能走,就得開始幹活勞動,絲楠到目前沒看到一個屬於他們國家的文字,她估計村裏人都是文盲,
白發長者說完話,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吭一聲,絲楠卻察覺到有人的視線在她身上,她順著看過去,看到了一個和信差不多高的小女孩,紮著兩個麻花辮,臉也是棕黑的,鼻子醜,眼睛大,不過在一眾友好的氛圍裏,小女孩抿嘴的神情就有那麼一點格格不入了。
“是誰拿的,現在說出來,我們還能寬恕你,”白發長者環視一圈,“莫忘了偷竊是罪惡。”
白發長者話停了許久,方才盯著絲楠看的那個女孩慢慢站了出來,一個婦女滿臉不敢相信,她衝上去揚手打在女孩的背上,沉悶的聲音,絲楠離的遠都聽得清清楚楚。
“誰教你偷東西的,”婦人扯著女孩的頭發怒叫,接著又錘打她的背脊,“快說啊。”
女孩咬著嘴唇,眼淚唰唰的往下流,村裏的孩子都很瘦弱,雖然談不上瘦骨嶙峋,可畢竟骨頭架子擺在那裏,絲楠身邊節食過度的女同學都沒有這麼瘦。
女孩被母親打得隻能駝著背躲,黑色的發辮也被婦女揪散了,棕黑的臉上淚水縱橫,顯得有點髒。其他人就這麼看著女孩被打,沒有人勸說什麼,直到女孩的臉被她母親扇了一巴掌,那白發長者才製止了婦女,“讓波杜塔說出東西在哪裏就可以了。”
女孩顯然很害怕,不知是被母親打的,還是被這麼多人注視,像批鬥似的,她光著腳跑進前麵不遠的橡膠樹林裏,拋開土,從裏麵挖出了絲楠的小皮鞋。
她把小皮鞋捧給白發長者,白發長者說,“親手還給客人,並且道歉。”
女孩回頭看向絲楠,黑黝黝的眼睛幽幽的,絲楠沒由來的不喜歡她,女孩昂首挺胸的看著絲楠,一步一步走近她。
然後在絲楠麵前站定,蹲下身把皮鞋擺在她麵前,接著她對絲楠說,“對不起。”
因此,'對不起'成為絲楠學會的第一句高棉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