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氣勢沒了,沈勇的鎮定也沒有。他們不約而同的望向屋頂的花燈,曾經賴以生存的技能被喚起,過往做花燈的畫麵如電影在腦海放映。畫麵裏有沈丁外公外婆年輕的模樣。
“我試試。”沈丁舅舅先開口。
“那我也試試。”沈勇接著道。
“你們倆可別給我浪費材料。”毛麗雲嘴上雖是這麼說,但行動卻已經同意,她已經蹲在竹子前,“你們倆準備做什麼燈?”
“飛機燈。”
“飛機燈。”
飛機燈,是當年沈丁舅舅交到沈勇手裏的那盞燈,那盞燈是沈丁舅舅做的,旁人看不出什麼端倪,但外公覺得不合格,不允許沈丁舅舅拿著花燈魚目混珠。
外公對燈彩的手藝要求極高,每道工序還隻教兩遍,從不教第三遍,那時候壓花板沒有任何機器,每片花瓣都得用細繩勒出一道道紋路,一天下來,手酸得連飯碗都端不動。
沈丁舅舅每一步都很認真,可即使這樣,他也常常達不到標準。達不到標準就得挨板子。
沈丁外婆心裏心疼,可嘴上說的隻有,“要細心,要用心,否則到老都學不會。”若隻是這樣,沈丁舅舅可能會在引導和嚴厲下反複練習,可偏偏妹妹毛麗雲每天都不用挨板子,她的手就跟機器似的,一天下來每道紋路大小都沒有絲毫偏差。
沈丁外公的規矩是,每一個步驟都要做對,一個步驟做不對,就不允許進行下一個步驟。大人愛對比,愛將對比當成激勵,可這對比太傷人了。
沈丁舅舅拿著不合格的飛機燈跟著去,沈勇的眼神如獲珍寶。
兩個半截沈子入土的男人回到年少時期,他們摸竹子劈,小心丈量,製作骨架,毛麗雲在一旁不斷提醒,這麼多年過去了,燈彩的製作方法也與時俱進著。
外公那時候的秦淮燈彩基本都是手工製作,要經過劈、鋸、裁、剪、削、熏、烘、烤、熨、浸、染、裱、寫、描、繪、雕刻等幾十道工序才能完成。其中的許多工藝都是南京燈彩所獨有的,它凝聚了世世代代南京燈彩藝人的智慧。
後來隨著各種新材料、新科技的應用,秦淮燈彩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有了新的突破。材料更好保存,蠟燭換成燈泡,忙的時候,毛麗雲還會借助機器壓紋路,但這些沈丁的外婆都不用。
她一輩子都用著母親教過的步驟,用著師父傳承的方法,做著和丈夫打下天地的每個細節。
兩個男人從下午做到天黑,毛麗雲端來麵,兩人對望一眼,誰也不吃。像很多年前平平無奇的傍晚一樣,做不完手裏的活,誰都不能吃飯。
他們不說話,也沒人再勸他們停一停,別人看到的饑餓,於他們是內啡肽的獲得。客廳的沙發裏躺著毛濤,毛麗雲的大床上躺著沈丁舅媽,沈丁則是和朱瑩瑩沈辰星一齊睡在自己房間。
客廳裏靜的能聽見銅絲攪動的摩擦聲,三個年少裏齊頭並進以燈彩為伴的人,正用手裏的活計尋找著過去的歲月。
“姐姐,我想下去看看。”
睡在床中間的沈辰星輕輕在沈丁耳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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