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岑坐在秋野原穀上。
穀內將士伏屍數裏,血流成河,血腥氣直衝穀外。
饒是冷靜如宋岑,也不免皺了眉。
懷裏的齊承澤中了兩支毒箭,還中了些大大小小的劍傷,昏了過去,出氣比進氣多。
蒙齊承澤的肉體庇護,宋岑倒是沒受什麼傷。
背後傳來群馬的踢踏聲,宋岑轉過頭。
幾位南昭國將軍駕馬而來。
為首的是南昭國新帝君子恒,著銀甲胄,神色淩厲,通身陰沉,哪裏還有少年的稚嫩和張狂?
君子恒左手提龍舌弓,右手捏了支齊鈚箭,卻未將箭上弓,隻低垂著眼,聲色沉穩:“衛國七皇子和奸細國師必須死。”
末了,又抬眼看向宋岑,補上一句:“不過,孤的皇後,可以活。”
後麵的將軍或低下頭,或東張西望,不敢看也不敢聽。
宋岑在君子恒身邊潛伏了十餘年,自是知道君子恒的那半拉子隱晦的心意。
她確實很欣賞君子恒,僅僅出於臣子對君主的欣賞。
四國爭霸,君子恒是個不錯的對手,可她是衛國的細作,注定沒辦法與他一起睥睨天下。
宋岑抱著齊承澤,沒有應話。
齊承澤正昏迷著,但還是攥緊了宋岑的衣袖,也沒有力氣睜開眼。
君子恒將箭支上弓,一箭射向齊承澤。
箭勢很快,宋岑愣了一瞬,沒攔住。
齊承澤嘴角溢出血,用盡全力睜開眼,抬手想摸宋岑的臉,卻又被君子恒猛地射了一箭。
那箭穿過齊承澤的手,擦掉了宋岑的幾根鬢邊發。
齊承澤死了。
終於死了。
宋岑撐著地站起來,眼裏竟有些解脫的歡愉。
她平靜地開口:“臣這一生都在為別人賣命,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
君子恒抿唇,眼睛緊緊盯著她:“從今以後,你可以為自己而活了。”
宋岑難得輕笑起來,語氣卻寡淡得很,仿佛沒有半點生氣:“陛下明明知道,臣誌不在後院宮妃。”
沒等君子恒回答。
宋岑從秋野原穀一躍而下,隻留下跳下馬衝過來,眼裏溢滿驚愕和悲痛的君子恒。
宋岑死了。
最愛幹淨、總穿著一身月色的宋岑,死在了髒雜的血泥裏。
君子恒抱著她,頭埋進宋岑垂下的發間,眼尾明明浸了紅,嘴巴卻不饒人:“死得真難看。”
…
…
宋岑再次睜開眼便看見一個燕軍正提著刀走過來。
她想摸腰間佩劍,沒有。
一看,手也縮了一個尺寸。
不多想,摸了全身衣兜,終於在袖裏摸到一把匕首。
燕軍已經砍了過來,砍到一半卻倒了下去。
燕軍背後是拿著匕首的宋明珂,匕首尖還冒著新鮮的血。
宋明珂又捅了燕軍好幾刀,直到把這燕軍捅到沒氣兒。
“大哥,快跑!”
宋岑重生了,重生到帶著六歲的阿弟逃難的那年。
她很是平靜地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實,以前那些奇異的話本子沒白看。
這一次,隻要不去衛國,就不會被齊承澤所救。
阿弟也不會被齊承澤挾持,她也能為自己活一世,追逐自己的抱負。
宋明珂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大哥,我們往哪裏去?”
宋岑揉了揉太陽穴,牽著宋明珂的手,往邊境西南方向跑。
走了一個多時辰,宋明珂歲數小,早就撐不住了。
燕邊境豐山稀水,路不平,多沙石,日炎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