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定是古今中外結束得最靜悄悄的“演說”了,掌聲雷動?不可能的。史迪文伸手“請”我下台,我氣數將盡,也隻得下台。他走在我斜後方半步的位置,像是將我押解。
稍後,有記者蜂擁,有小董事們抗議,被史迪文的人層層擋下。
左轉,右轉,直行……史迪文命令著為我,我大腦空白,一一領命。逃生後,史迪文於行進中握住我的手,我恍恍惚惚地在三秒鍾後掙脫掉:“史迪文,別忘了我們反目了。”
史迪文充耳不聞,重新握住:“那又怎麼樣?”
下樓,史迪文帶我走樓梯下到地下二樓停車場,將我塞入他的車子。他甩上車門後立定著頓了頓,又再度打開,將我拉下來,重新塞入後排,隨即擠了上來。他抱我,我也不反抗,像行屍走肉。他摘下墨鏡,重重地拋在前擋風玻璃上:“何荷你要亂來,我隨便你亂來了,你能不能和我握手言和了呢?”
我對他步步緊逼:“史迪文,我是真的要喬泰ceo的位子,光台上這麼做做樣子可不行,我不是來演鬧劇的,我要你的任命。”
史迪文斬釘截鐵:“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給你,區區一個位子,你拿去就是了。”
“我能成功嗎?”
“你說的成功是指什麼?自己拿自己當人肉炸彈,抱著我在喬泰同歸於盡嗎?”
我重複了一遍:“所以說,我能成功嗎?”
“你所謂的成功是失敗!”史迪文鉗住我的雙肩,“你的成功救不回厚福。”
我同史迪文針鋒相對,我的兩隻眼睛對他的一好一傷,像是以多欺少,果然,史迪文率先敗下陣去。他在口袋裏一通亂摸,摸出一支藥膏,粗手粗腳地擰開。這時我接手,問他塗哪裏。他說他哪裏都疼,所以隨便我塗哪裏。於是我將白色膏狀物,厚厚地糊在了他受傷的右眼四周。他愈發變得可憐,我的兩隻眼睛同時噴出淚來。隨後我笑著說,史迪文你回答我的問題。
兩成,史迪文說。
我惶恐:“隻有兩成?我這個無名小卒嘩眾取寵,到頭來隻有兩成的機會拖你下水?”
“不,是我們隻有兩成的機會,讓你這個無名小卒真的做到做喬泰的奇兵。”
我一用力,藥膏汩汩地冒了出來。我解開史迪文的西裝和襯衫,我說別浪費了,我都給你抹上吧。史迪文的胸膛上包紮了紗布,他說你給我抹後背吧,後背上是瘀傷,這藥是治瘀傷的。說著,他背過身去。我掀著他的衣擺,一邊抹一邊說:“我也不要空話,我也要對策。你能怎麼救回厚福,我要對策。”
史迪文……無言以對。
我的手在他的姹紫嫣紅上停了停。
他換了話題:“從明天,你準時來喬泰上班,要做ceo,就拿出ceo的樣子,我會撥幾個人手給你。上午十點的會議,你準時出席。何荷,你不要我隻手遮天,那麼你就來和我同舟共濟。”
我呼呼地吹幹了藥膏,鑽進他的衣擺,抱住他:“我好想他……”
“我不和你這個做媽媽的爭。你有多想他,我就有多想他,可能比你少那麼一點點,但忽略不計了。”
我為他整理好襯衫和西裝:“今天你還有什麼安排?”
“我……等消息。”
“嗬,等消息。”我掩飾不住我口吻中的諷刺,繼而道,“那今天你可不可以陪我?”
前擋風玻璃和史迪文的墨鏡沒有兩敗俱傷,各自好好的。我給史迪文戴回墨鏡,讓他坐於副駕駛,由我駕車。車子駛出地下停車場,駛上地麵。喬先生的黑色沙發仍難堪地棄置著,被人指指點點。
秦媛頻頻致電我,大概是要質問我的倒戈,我沒接。史迪文更是被同僚call個不停,他也沒接,隻撥給助理,命其安排翌日上午十點的會議。
我媽的電話我不得不接。我說是啊,我們一家三口在……在……在哪裏都好啊,隻要在一塊兒,就千金不換呢。我媽又說,要和何翱說兩句,我說不巧,steven帶何翱去尿尿了,嗬嗬,有了他可真好,何翱再也不用去女廁所尿尿了。我媽喋喋不休,說steven給他們換的新床才叫真好,睡上一宿,筋骨像回到二三十歲似的。掛了電話,我胸脯一震一震的,史迪文又來抓我的手。我觸電般揮開,方向盤被牽連,車子橫穿三條車道。沒有了何翱,我大概是偏執了,不管是喬先生的黑色沙發,還是我爸媽讚不絕口的新床,這無一不被我定義為史迪文不入流的把戲。
我沒有目的地,我無所事事,接著,於小界給我打來了電話。
我接了。於小界說有要事找我。
對史迪文我問都不問,便調頭駛向了於小界的家。史迪文按捺著,說他能有什麼要事?我不語。
史迪文慍怒:“何荷你做人可以大度,不計前嫌,但不計前嫌不代表化敵為友。”
我我行我素,車速不減。
停在於小界家門口,我讓史迪文在車裏等我,我話音未落,他反倒搶先我一步下了車,長腿大步地一邁,咣咣地擂響了於小界的家門。門開了一條縫,他猛地推開,不請自入。我姍姍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