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性質很簡單,說穿了,就是說服別人掏錢出來炒外彙。舒銚鴀殩史迪文習慣於用“勾引”二字概括我們市場部對客戶的所作所為,而我認為,用“引誘”二字則更恰當。至於我們那外表幹瘦,內心世界卻很豐富的瞿經理的說法,就更冠冕堂皇了。他說:“我們是鼓勵人們投資,引導人們致富。”可惜,我們往往利用人性中的貪婪,鼓勵人們“無止境”的投資,而並非“合理”的投資,所以,我們僅僅是在引導“宏利”致富而已。
這在金錢至上的今天,好像並無可厚非。你不畏風險,你賠了想賺,賺了想再賺,那我們是沒有權利或義務阻止你的,不是嗎?更何況,你心甘情願往火裏跳,讓我們這火爐燒得更旺,我們歡迎還來不及呢,不是嗎?
我好像在危言聳聽了。就事論事,外彙保證金交易並不是火爐,更不是火坑,它隻是一項高風險的投資而已,它隻是需要你具備平和的心態和實戰的經驗而已,需要你越來越平和,經驗越來越豐富而已。工作中的史迪文,是與他平日裏判若兩人的。坐在交易屏幕前,他個性中的囂張和玩世不恭會通通沉睡,取而代之的是我所說的“平和”。他說他天生就是個“投資者”,聽了這話,我嗤之以鼻:哼,囂張,狗改不了吃屎。
史迪文這個“投資者”,向來是用客戶的錢替客戶投資,而他自己的錢,向來是安安穩穩地放在銀行裏,而且,還是定期。他這個人就是這麼矛盾,我嘲笑過他:“現在連大爺大媽都張嘴股票,閉嘴基金的了。”他卻說:“過日子,還是保險的好。”所以他這個“天生的投資者”,是名不副實的。
我們市場部,是負責擴展客戶的。大體上,客戶分為兩大類,一類是通過我們的平台,自己“炒”,自負盈虧;而另一類是把錢交給我們,由我們的交易部——也就是史迪文所在的部門,讓他們“代炒”,再根據事先簽訂的合同來負擔一定的損失,或賺取一定的盈利。
今天與我共用午餐的客戶叫毛睿,而我習慣於叫他毛毛,因為,他隻有二十一歲,正在上大三。在我這二十八歲,並已在社會上打拚了六年的老女人眼中,他就是個小毛頭。一年前,他自己登了“宏利”的門,穿著條挖了大洞的牛仔褲,頭發紅豔豔的。他兩條腿劈成同肩寬,杵在我們市場部門口嚷嚷:“有沒有人啊?”就這樣,瞿部長他扒拉給了資曆尚淺的我去接待,因為任何“老資曆”都不認為這小痞子有接待的價值。
不過結果卻讓人瞠目結舌。第二天,毛睿就帶全了證件來開了戶,第三天,他就投入了八萬美金。八萬美金,在“老資曆”看來根本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數目,但他們仍因為看人看走了眼而窘紅了臉。
之前毛睿打過電話問我想吃什麼,我說:“隨你吧,我沒什麼胃口。”毛睿不假思索:“那我們去吃素好了。”所以我們約在了一間素食館。
“最近又賠了不少吧?”毛睿是那類“自己炒”的客戶,我們“宏利”隻賺取他每一筆交易的手續費。
“咳,管它呢。”毛睿從來不做作地讓我點菜,而我正好不愛在菜單上動腦子。我隻見他麻利地翻著菜單,對身邊的女招待說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女招待一邊記錄,一邊抽空瞅著毛睿。毛睿生著濃眉大眼尖下巴,是個引人注目的小孩兒。
“你最近業績好不好啊?”毛睿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我。
“勉強糊口吧。”客戶決定著我的業績,而業績決定著我的薪水。
“嘿嘿,”毛睿打了個響指,繼續道:“所以身為你的救世主的我,再度降臨嘍。”
毛睿今天的說辭很具有新意,不過,他所表達的含義卻很俗。在我們認識的這一年中,他總共給我介紹了七個客戶,如果再加上他即將介紹的這個,就是八個了。毛睿是個富家子弟,所以他的朋友也是富家子弟,這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其實,在“宏利”的客戶中,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是富人,隻不過,人家別的富人來投資,是為了更富,而毛睿,似乎不是。這一年過去了,毛睿投下來的錢,早已不止那八萬美金了,可這學費雖交了,他的交易水平卻並沒有提高。好在,他介紹來的諸多朋友——也就是諸多富家子弟,都聽了我建議,與“宏利”簽了合同,由我們的交易部代理交易,也都因此而多多少少賺了錢。這讓我心裏好過了不少,不然,我會認為我對不住毛睿。我也曾建議過毛睿:“別自己炒了,有那個時間,你不如去交交女朋友。”不過毛睿不聽我的話:“我有興趣炒,我爸也有的是錢,你就別操心了。”愛你像場人間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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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話:我的上帝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