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啊,酒量淺就別爭給領導敬酒了嘛!”
長街空曠,男人沒好氣地攙著個醉鬼,步伐踉踉蹌蹌。
清冷的月色在地上拖出兩道鬼一樣的細影,路燈昏暗,映出男人眼中深沉的怨念:“左右人領導也不待見咱幾個——”
“你看,這酒散了人家連管也不管,最後還不是得我把你給拽回來。”
男人話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麵按緊了醉鬼胡亂揮著的手臂,下意識伸手扯了把自己背後的衣衫。
三更後的老城總靜得讓人發怵,他瞅著那長街,不期然地便想起了代城近來流傳著的那些鬧鬼流言。
“得,消停點,快走,再不回去我婆娘該發火了。”男人壓著嗓子低聲催促,“而且這圪老地方瘮人得很,我老覺著毛毛的。”
“咋,你還怕見鬼啊?”醉鬼傻樂,邊說邊晃悠悠抬手摸了摸脖頸,“啥鬼能凶過你老婆!”
“但你別說,這地方是不大對勁,我脖子這也老有點癢癢。”
“就像、像有什麼玩意一直往我脊梁裏吹氣似的……”
醉鬼嘟囔著扭了腦袋,回頭恰對上隻生著人麵的怪鳥,四隻泛著綠光的眼睛定定鎖了醉鬼的麵容,他原本醉懵了的腦子立時清醒過來——
“鬼……鬼、鬼鬼……”
“有鬼啊!!!”
*
[有鬼,有鬼,代城最近真的有鬼,你們別不信,我親眼見到了,昨天我加班加到半夜快一點,下班走到南街巷子裏那碰上了,那麼大個腦袋,眼睛還是綠色的……嚇得我差點連包都扔了!]
[對對對我前兩天也見到了,可惜當時太害怕直接爬了忘了拿手機拍下來,回家我媽還說我是小說看多了臆想症,給了我個大比鬥!]
[不光是見鬼的問題,你們沒發現嗎?最近代城的天也怪得很,按理咱們這六七月份應該挺多雨的,可這會都快一個多月沒落過半點雨了,聽說鬼兒坪那旱得差點著山火。]
“嘖。”蘭雪聲輕嘖一聲,百無聊賴地翻手撂下手機,蔫噠噠趴上了櫃台。
今兒周一,學生們大多都在上學,琴行裏也沒什麼客人,她閑得蛋疼,就想上社交軟件上找點樂子,哪想從某吧到大眼仔,她翻了這麼一大圈下來,最後竟隻挖到了這麼些東西。
鬧鬼……撞妖怪,這都什麼年代了,這幫人還擱這搞那什麼封建迷信呢。
一點都不唯物。
也不知道他們當年馬原毛概都怎麼過的。
蘭雪聲咂嘴搖頭,遊神間忽有人推門碰響了簷上的風鈴。
“請問,您這能修琴嗎?”
背著琴匣的少女小心關上了推拉門,她看著約莫十七八歲,墨發,雪膚,一身改良了的國風長裙,外頭又罩了件材質上佳的散袖繡花褙子。
若非蘭雪聲清楚代城近期既無樂劇、也無比賽,她險些要把這姑娘當成從劇場裏跑出來的演奏者。
“什麼琴?”瞅清了少女樣貌的蘭雪聲微怔,隨即連忙起身拾掇了店中茶桌上的杯盞,讓出一大片空地。
“古琴,有些年頭的古琴。”少女垂眼,抬手卸下了身上琴匣,輕巧地拉開了拉鏈,錦麵天絲的琴囊裏裹著張鹿角霜胎的斷弦古琴,蘭雪聲抻頭瞅見那琴麵上散著的一層斷紋,禁不住狠狠倒吸了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