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阿蓉她們去辦公室向金科長問過好之後,車間裏就再沒人去問候他。偶爾有人在路上遇見他問候一下,也算是對他很尊重了。
蔡芳說他人瘦心眼小,不能讓他抓小辮子。所以大家上班都比較認真,盡量做好自己的工作。
金科長無法發泄他的不滿,非常鬱悶。這天在辦公室,他看著寫報表的趙翻譯說:“你們中國人很頑固,說她們沒禮貌都不知悔改。”
趙翻譯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金科長,她們隻是一群打工掙錢的女孩子,沒多少文化。我們中國有句古話說,大人不記小人過,您就別和她們計較啦。”
“她們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小人,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趙翻譯無語了,她還沒說好男不和女鬥呢,估計他也是難以理解。
金科長繼續說:“你們國家為什麼落後?就是因為沒有尊卑。女人不知道尊重男人,男人才是社會的主宰。”
他將他的憤滿全部發泄在趙翻譯身上,隻因為就她能聽懂。
趙翻譯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女性,怎麼能忍受這種歧視性語言,忍不住說:“金科長,我們中國是禮儀之邦,很注重禮儀,人與人之間都是相互尊重,沒有尊卑之分。男尊女卑那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尊重?她們隻是幹活的工人,和機器沒多大區別,機器需要尊重嗎?”他輕蔑地說。
趙翻譯和女孩們相處久了,日久生情,覺得她們就像她的妹妹,她不能忍受他這樣的輕視侮辱。
“她們是人,不是機器。她們用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是值得尊重的。請問金科長,沒有她們,工廠怎麼運轉?你們怎麼掙錢?”
“你們來這裏開廠,也是沾了我們國家改革開放的光,大家各取所需,你們並沒有比我們高人一等!”
趙翻譯已經受夠了這種心胸狹隘又大男子主義的男人,給他當翻譯沒有一刻不難受,隻是為了這份工作在努力堅持。
原本她是帶著崇拜仰慕的眼光來看待金科長的。以為他一個外國人,不遠萬裏來到中國,肯定有他的過人之處,她要向他多多學習,積累人生經驗。
隻是經過二十多天相處,她很失望。金科長就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她太高看他了。不但勢利眼、小肚雞腸,而且還脾氣暴躁。跟在這種負能量爆滿的人身邊,不但不會使人進步,還會近墨者黑。
良禽擇木而棲,他是根不可雕的朽木,不棲也罷。
金科長目光陰冷地看著她:“趙翻譯,我看你不適合當翻譯!”
趙翻譯冷笑一聲,不屑地說:“我也不想給你當翻譯了,你另請高明吧!”
她打開抽屜,拿出辭工單,刷刷幾下寫好,拿到金科長麵前,“請簽字吧。”
金科長沒想到這個中國女人脾氣這麼大,竟敢炒他魷魚!他有些猶豫不決了。簽了字,在他沒招到新翻譯之前,他就等於是聾子是啞巴,怎麼和工人溝通?不簽吧,好像是他在示弱,離不開她,他強大的自尊心決不能忍受。
他拿起筆,快速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筆力劃破了紙張。
趙翻譯將辭工單收好,然後輕蔑地笑著說:“金大明,不是我不適合當翻譯,是你不適合當老板!你適合當——”
趙翻譯用中國話說:“看門狗!”她笑著出了辦公室的門,留下金科長在那目瞪口呆,絞盡腦汁想,看門狗,是什麼意思?
下午上班時間還未到,女孩子們正在車間嬉笑打鬧。
她們見身著一身黑色套裙的趙翻譯進來車間,都笑著打招呼:“趙翻譯,今天這麼早呀?”
“趙美女,你不穿工衣好漂亮!”
“就是,你以後就這樣穿好看。”
周潔心裏疑惑,廠裏規定必須穿工衣上班,她為什麼不穿工衣,不怕那個嚴謹苛刻的金科長罵嗎?
趙翻譯帶著甜甜的笑容來到她們麵前,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包糖果,撕開袋子,給她們每人分了兩顆糖果。
“我請你們吃糖。”她說。希望這小小的糖果,能給她們苦澀的日子裏帶來一點甜蜜。
“哇,趙翻譯,你是請我們吃喜糖嗎?”
“你男朋友肯定很帥!”
“趙翻譯,祝你們白頭到老!”
……
看著一張張熟悉的笑臉,趙翻譯強忍著心裏的酸楚,笑著說:“我辭工了。”
大家瞬間呆住,嘴裏的糖果也不甜了。
“為什麼呀?”
“趙翻譯,你不要走啊!”
“你走了我們怎麼辦呀?”
“是不是韓國鬼子欺負你了?”蔡芳忿忿不平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