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方定是神仙宅,禹亦東來隱會稽。
會稽是不是神仙宅,大禹又是否葬於此處早已無從考證,不過會稽自古人傑地靈英雄輩出倒是不爭事實。
是夜,明月高懸銀光遍灑,會稽縣城一片寧和。尋常百姓早早歇了,唯有瓦市勾欄處燈火通明,呼朋喚友吟詩作賦好不熱鬧。
年老的更夫拖著沉重的步伐遊走於大街小巷,規律的打更報時,不時高呼小心火燭。
除了這些人外,還有人沒有入睡,例如楚家宅院內的一道黑影。
這道黑影躡手躡腳於楚家宅院內穿行,熟練的借助各處假山柱廊避開各處守夜家丁,極為輕鬆的來到楚家小姐閨房外。
站在半掩的窗外,看到裏麵燈火昏暗粉紅床幃輕垂,一雙紅色繡鞋齊整排列在床下。黑影踟躕片刻咬牙道:“今晚定要將生米煮熟!”
言罷,他深吸一口氣,將窗扇大開好半天爬了進去。
“嘩啦!”
一落地黑影就知道事情不妙,誰想到窗根下居然會擺著這許多空酒壇?
又失敗了……
黑影欲哭無淚,不過當務之急卻是盡早脫身,因為酒壇碎裂發出的響動,粉紅床幃內傳出一聲清脆的嬌叱聲:“何人!”
“沒人!”黑影下意識回了一句,語氣中盡是哭喪之意,轉身就要爬窗逃跑。
“人來,有賊!”
床幃內一聲高呼,在黑影耳中猶如催命符咒,嚇得他手忙腳亂掉下來四五回才爬出窗外。
然而為時已晚,楚家家丁訓練有素,就在他落地的一瞬,一張大網兜頭而下,緊跟著的便是呼嘯的拳腳。
“大膽淫賊,竟敢打我們小姐注意!”
“打死你這破落戶,也叫你知道楚家的厲害!”
“讓讓,讓我打幾拳。”
“別擠,人人有份!”
小半個時辰後,地上的黑衣已經沒了動靜,穿戴齊整的楚家小姐走出閨房分開眾人,臉上帶著狡黠笑容:“行了行了,再打就打死了。去個人看看,蟊賊究竟是何人。”
有家丁扯去大網,拎著火把湊近看去,還沒看清黑影的臉,便故作驚訝狀:“哎呀,這不是姑爺麼!”
“是姑爺麼?”
“不會吧?”
“好像就是。”
“又是姑爺?”
“為何要用‘又’呢?”
“奇怪,這回姑爺怎麼不動了?莫不是被打死了?”
“哎呀,壞了,姑爺好像,好像真沒了氣息!小姐,要不要去回春堂請薛神醫!”
七天後,楚府西跨院。吃罷了午飯的宋玉坐在房頂,任由氣爽的秋風輕撫身上尚未消退的紅腫淤青,神情呆滯眺望遠方。
“少爺,你又在思考人生啊?”院中一個二十歲上下的粗壯小廝仰頭喊道。
宋玉揮揮手,示意對方莫要打擾自己。後者撓頭,好一會又喊道:“少爺,這兩天你為何總是思考我妹的人生?還有我妹是誰啊?我咋不記得我有個妹子呢?”
貨真價實的二啊!
宋玉心中歎了一句,幹脆不再理會,繼續思考人生,你妹的人生!
宋玉的人生河流,七天前發生了一次不知多少度的轉彎,此宋玉已非彼宋玉,隻有皮囊依舊……哦,還有這個拉風的名字。
宋玉,字子淵,與流傳兩千多年的楚國美男子宋玉不僅同名同姓,連字都相同。至於他自己的名字,已經在一千年後劃上了句號。
他本來已經混成了成功人士。
二十一歲中文專業本科畢業,二十二歲自己創業,二十五歲身家過千萬,二十六歲因沉迷賭博輸盡家產。
從二十六歲到二十八歲,他四處拜師潛心學習賭術和千術,等到三十歲時,便將輸出去的家產成倍贏了回來,成為圈中小有名氣的賭王。
三十歲生日前一天,受朋友之邀前往澳門,登上賭船打算大撈一筆實現他三十歲之前退休享受人生的理想,結果……賭船爆炸了。
再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出現在了北宋寶元二年,也就是公元1039年的會稽縣,而他的身份也變成了弱冠之年的落魄文弱書生宋玉。
這個宋玉,倒也不算侮辱了自己的名字。雖不如那同名同姓同字的美男子那般令女子一見傾心失聲尖叫,但也生的相貌堂堂。
身高七尺,皮膚白皙,麵如冠玉鼻若懸膽,自幼習讀詩書陶冶出書生溫文爾雅的氣質,就是身體太過虛弱,這讓自幼習練陳氏太極的他很不適應。
目前宋玉的處境,這幾天來他已經從宋二口中了解了個大概,很是尷尬。
宋家原本也是商賈之家小有薄財吃喝不愁,可三年前一場大火不僅燒盡家資更是令得家破人亡。若非那晚宋玉正帶著宋二在青樓狎妓,隻怕宋家就此絕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