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逐漸模糊的意識,陳浩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遠離自己。
終於,要死了嗎?
七十九年的人生中,他有五十年是在愧疚和痛苦之中度過的,哪怕靠著做餐飲成為一方巨富,哪怕被成為餐飲教父。
深愛的女人,未曾謀麵的孩子,是陳浩一生的悔恨,如果當年不是自己窩囊,混賬,又怎麼會讓他們命喪黃泉,死得那般慘烈?
“求求你們,放過他,放過他吧!”
一個女人尖利而淒慘的哭聲仿佛一支利劍,猛的戳進了陳浩的心窩。
怎麼可能?
那不是楚楚的聲音嗎?
這是臨死之前的彌留,還是在做夢?
肮髒的護城河,霧沉沉的夜色,終於喚醒了陳浩,他所在的地方並不是病床,而是河床。
陳浩感覺自己渾身濕透,窒息感壓迫著他的神經,他奮力一躍,冒出了水麵!
五十年前,那個他被追債的夜晚!
“放過他?妹子,你沒看到是他自己跳進去的嗎?關我們屁事啊!”
河岸上,一個光頭穿了個軍大衣,腦袋上還帶了個黑色護耳罩,嘴裏叼著一支大前門,幸災樂禍的看著在水麵上掙紮撲騰的陳浩,嘴角是一抹殘忍的獰笑。
“就算是他自己跳進去的,可是他死了,他欠你們的錢不也都打了水漂了嗎?大哥,求你幫他一把,拉他起來!這麼冷的天,他會凍死的。”
楚楚哭得死去活來,幾次想要撲下水,卻被光頭的手下給攔住了。
“你說得好像也有道理,行,拉他起來也行,可你必須保證,他上來之後得把老子的錢還了!”
光頭使了個眼色,幾個手下揪著護城河邊上的藤蔓,下到河邊把奄奄一息的陳浩給拖到了岸上。
“起來,少裝死!”
光頭一腳,狠狠的踹在了陳浩的肚子上,噗的一聲,一股黑漆漆的汙水從陳浩的口鼻噴湧而出。
“咳咳,咳咳!”
陳浩艱難的喘息著,慢慢的坐了起來。
“小王八蛋,你運氣可真好啊,有這麼一個對你死心塌地的老婆!”
光頭一把抓住陳浩濕漉漉的頭發,呸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你以為跳進河裏就沒事了?趕緊的,還錢!”
“我欠你多少?”
陳浩的腦袋昏昏沉沉,猶如灌了鉛。
“多少錢?連本帶利整整八百塊錢!”
八百塊錢,陳浩臉上全是苦笑,前世他好歹也是一方巨富,可是五十年前,也就是1985年,他卻因為區區八百塊錢被人逼得跳了河!
當然,這區區二字,也隻是相對於五十年後的陳浩來說。
放在1985年,這是一個普通工人整整兩年的收入。
說近了,老婆楚楚在製衣廠當小時工,9毛錢一天。
一個月累死累活,也就二十來塊錢。
你覺得這算低了?
剛剛進工廠的工人,第一年隻有18塊錢,而那些老師傅,也是36一個月固定的,再加上5塊錢的獎金。
這在這個年代還是屬於高工資。
800塊錢,足夠楚楚這種普通小時工,得在製衣廠賺兩年多。
還是不吃不喝的那種!
“你還笑?”
光頭抬手就準備賞給陳浩一個大耳光。
陳浩一把握住了光頭的手腕,眼裏閃過一道銳利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