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這他娘的是戰爭!”
空曠的校場上,一道洪亮的聲音忽然響起,校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頓時一肅,接著又開始熙熙攘攘起來。
孟灝一臉麻木地站在人群裏,隨著人群的湧動不斷搖晃著早已因饑餓變得無力的身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倒了幾輩子黴,和一群意氣相投的公子哥一起出城狩獵居然碰上了黃巾賊,唯一幸運的就是這群黃巾賊正在和官兵交戰。
與其說這是最大的幸運,不如說這是最大的不幸。
起碼在孟灝看來,遇見這群官兵才是他們最大的不幸:因為斬殺掉黃巾賊後,這群官兵的首領,一個叫做太史慈的年輕什長居然把他們所有人,包括孟灝和他好友及私兵護衛共三十人強行帶走,美其名曰:入伍抗敵。
此刻那名年紀雖輕卻威勢十足的什長就站在人群最前方,在他身邊還有一個麵容蒼老的將領,隻見那名將領用力揮了揮手中的長戟,麵帶怒色道:“老子不管你們投軍前是什麼身份!但你們要記住一點!這裏是青州軍的駐地!現在你們都是老子手下的兵了!!”
“誰要是敢繼續聒噪,老子不認得你,老子手中的長戟也不認得你!”
老者怒氣十足的話就像是投入沸水中的冰塊,頓時將吵鬧的聲音平息下來,旋即冰塊消融,沸水再次翻滾起來。
“嗚啊!我不要當兵!我要回家!”一道帶著抽泣的哽咽聲在忽然安靜下來的人群中發出,像是被傳染般,人群再次喧鬧起來。
“我爹是臨淄縣縣尉大人身邊的文案李剛!你們不能抓我!”
“我爹是臨淄縣的大富,你們放了我吧,我讓我爹給你送錢!”
“……”
一道道聲音響了起來,那些叫的最響都是在臨淄縣裏或多或少有著關係的人,老者本就滿是怒火的臉龐頓時陰沉下來,他輕輕衝身邊的青年招了招手,寒聲道:“子義,給老子把叫的最響的幾人殺了!”
站在老者身邊的青年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將挎在背上的長弓慢慢取了下來,伸手在箭壺中拈了一支箭,銳利的箭頭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點點寒光,青年拈弓搭箭,右手輕巧地勾住弓弦彈了彈,接著右臂猛地向後一拉——
會挽雕弓如滿月!
……
……
聽到人群裏猛地響起幾聲大叫,孟灝麻木的臉頰忽然一動,那幾個大叫的人都是和他一同出來遊獵的好友!
孟灝頓時激動起來,張開嘴就想大喊,醞釀在喉嚨中的嘶喊馬上要破喉而出的瞬間,一道晃眼的亮光忽然從最前方刺了過來,晃得他連忙伸手遮了遮眼睛,下意識地朝亮光照來的方向看了過去,這一看頓時把他卡在嗓子中的聲音給狠狠咽了下去!
孟灝死死地盯著那張撐滿的長弓,他突然明白:如果自己也盲目的跟著一起吼叫,那張弓此刻對準的就不是那四名好友,而是他自己!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孟灝緊緊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目光驚恐的看著那名青年手中的長弓,半圓形的弓弦宛如女子扭動的纖腰,將一張長弓完美得拉成一個美妙的圓形。
青年目光冷冽地盯著人群中幾個依然在不停喊叫的男子,拉住弓弦的的右臂肌肉虯起,平靜得像是一湖死水,他緊緊抿住的嘴角忽然向上一揚,拈著箭矢的右手隨之一鬆。
“嗖——!”
“嗖嗖嗖——!!”
人群中的吵鬧聲依舊嘈雜,可弓弦蹦出的脆響卻像是平地一聲驚雷般將所有雜聲徹底撫平,孟灝是唯一一個看清太史慈出手的人,所以他也是第一個徹底噤聲的人,不過此刻他的目光沒有集中在太史慈身上,而是以一種掙紮的速度顫抖著脖頸扭過頭,看向與他同樣命運被抓來的好友們。
也是叫的最響的那幾人。
出乎孟灝預料的是,他並沒有看到非常血腥的畫麵,不過他寧可希望自己沒有看到,因為那幾名好友的身邊半個人影都沒有,所有剛剛還聚在一起的人群早已大聲尖叫嘶吼著跑開了,將四個孤寂的身影留在空曠的場地上。
這四人的嘴巴都大張著,發出令人恐懼的“嗬嗬”聲,雙眼幾乎凸出一般瞪得滾圓,白皙的脖子上有絲絲血跡蔓延下來,在血絲的上方,一支箭矢死死地定在脖子的正中央,他們拚命揮舞著雙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最終隻撈到了一片空氣,其中一人似乎忍不住想要去拔插入脖子中的箭矢,就在此時,校場上忽然響起一道低沉冷冽的聲音。
“如果我是你們,就不會拔出箭矢,那樣隻會加快你們的死亡。”
聽到太史慈的警告,那四人眼中的神光漸漸黯淡,孟灝仿佛從他們拚命瞪大的眼眸中看到了某種令人驚懼的東西,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猶如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攫住般發不出丁點聲音,沉默片刻後,他就放棄了這種相當於自殺的行為,他相信那個可以輕易射出四支箭矢的男人絕對不介意再多射出一箭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