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夕陽西下,寒鴉歸巢。火燒雲將整個西方的天空渲染的一片血紅,連著下麵連綿的群山也披上了一襲血衣,預兆著某種不詳。
血色殘陽將朱紅的窗欞染地更紅,也僅照亮了一小片昏暗的室內,但依照著這昏暗的光芒還是可以看清在軟榻上躺著一個人,他一直側臥著,在光與影界線模糊的空間裏似乎連時間也靜止了,當然,隻是似乎。
“扣扣扣……”突兀的叩門聲打破了這個空間令人窒息的寂靜。
“少堡主,時間到了。”恍若黃鶯初啼的女聲卻掩不住的平板。
軟榻上的人影動了動,站了起來。單調的足音在空間裏回蕩,不重。光線模糊地映出他黑色的剪影,身形不高,是個身量不足、纖細未長成的少年。
扇門開,一襲男式黑袍被染上血色,他的麵容在陰影裏模糊不清,而他麵前少女一襲鵝黃色襦裙在殘陽裏也映照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走吧。”聲音華麗悅耳略有些低沉,但卻像缺少靈魂的人一樣木訥,不包含任何一丁點兒人類的情緒。
“是,少堡主。”
空闊的大廳並未點燈,血色的殘陽像陰鬼一樣貪婪地在其間擴展自己的勢力範圍,陣陣穿堂風輕柔拂過,但隻給人陰風陣陣的感覺。大廳裏不是空無一人,相反,大廳裏站了很多人,列隊而立,盡管不是清一色的黑衣卻更似鬼差。
規律的踱步聲從堂後傳來,麵容模糊的少年信步而來,而他身後的丫鬟卻與這大廳裏的人一樣一點聲音也沒發出,若不是眼前所見,很難想象廳內竟有這麼多人。
懶懶地斜靠上主座,少年淡漠道:“帶上來吧。”音落廳外便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和驚恐的呼吸聲,明明隻是一個人發出的聲音,但出現的卻是兩個人,落後的侍衛如陰魂般無聲無息。被上過刑的男人沒有站穩,被推倒在地,顫抖地厲害。
少年調整了一下坐姿:“童管家,近來牢獄中的日子可還滋潤?”華麗的聲音明明沒有刻意卻帶上了讓人難以忽視的魅惑。
熟悉的聲音盡管是陌生的語調卻讓男人猛地抬起了頭,燃起了希望:“少……少堡主?”黑暗的大廳極不通光,男人急切地張望尋找,“少堡主,少堡主,救救童叔,救救我,這裏是地獄,這些人是魔鬼,救救我,快救救我,快把我救出去!”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少年噴笑,“有意思,有意思。”抹去笑出的眼淚,少年換了一種說話的語調,清脆而明快,“童叔,我在這裏,我救不了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夜箬笙,居然是你,是你把我關到這裏,你這個忘恩負義的雜種、妖怪,五年前要不是我,你還在外麵當乞丐,就算你的堡主唯一的兒子又怎樣!要沒有我……”童青陽不是傻子,立馬明白過來,不過可惜,他的腦子沒讓他反應過來形勢。
“掌嘴。”斂起一切情緒,少年的聲音清冷。
虛空裏呼嘯而來的掌風將男人打趴在地,這一巴掌掀破了男人的嘴,掀掉了男人的一顆後槽牙,也掀飛了男人的咄咄逼人。
“夜箬笙,你不能這樣,我是落泉堡最資深的管家,我是你父親最信任的人,你父親臨死的時候可是把你托付給了我……”
“再掌。”少年聲音裏沒有一絲不悅,淡漠地好像廳中一陣一陣的陰風,隨時都會突然消失一樣。
臉兩邊對稱地腫了,男人也再次回憶起近期的遭遇,他顫抖著利誘:“少堡主,少堡主,你放了我,我出去後一定支持你,讓你當上堡主,有了我的支持,那幾個老家夥翻不出天……”
“童管家,你跟了我幾年?”少年不緊不慢地繼續開口問道。
“五……五年。”少年的再次開口讓男人看到了希望,男人連忙回答。
“五年了啊……那你可知我為何要這樣對你?”
“小人不知。”
“啊啊,童管家,你這樣讓我很困擾啊,就算我有心放你,你不把我們之間的問題解決一下,我也沒辦法放你啊。”少年百無聊賴。
“這,這,小人不知少堡主所說的問題是……”童青陽小心翼翼。
“當然是內奸,那個化名張五的廚子的下落啦。”少年心情愉快地在椅子上舒展四肢,“他,是你放跑的吧。”
“啊,這件事啊,少堡主,小人是被脅迫的,請您一定要相信我,他應該是往吳國方向跑了,小人絕沒有說謊。”
“嗯嗯,我相信你,絕對的。”少年愉悅地點頭,天真而美好,像極了童青陽記憶裏的那個少年,“所以,十年前,你就是這樣向我那將死的父親保證然後得到他的信任的?”華麗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血腥,童青陽還沒反應過來,勁風夾雜著千鈞的力道踹飛他,他的腦袋在牆上砸的粉碎,飛濺的血花和腦漿將這黑暗的大廳變得如刑場般。大廳中央,少年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身上的衣物:“不過就是一條寄存箱一樣的狗,那群老家夥居然和他周旋了這麼多年,確實該進棺材了。那個叫張五的,帶進來。”
“少堡主……”悅耳的女聲掩飾不住地帶上了擔憂。
“嗯,什麼。”少年回頭,模糊的光線下僅看見那清冷平靜的眼神。
“無事。”女子低頭退回黑暗。少年微眯起眼,沒有說話。
張五被帶進來時,第一眼便看見了這個立在光影交界線上的少年,黑色的長袍在夕陽血色的映照下顯得極為厚重,盡管陰影遮去了少年的容貌,可憑著那深刻在心的剪影,張五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