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逛二八月(1 / 2)

農曆二月,黔西北,苗寨。

一夜風吹白了櫻桃花,把整個苗寨連成一片,加上灰色的底,構成抽象的圖案。連櫻桃樹的芽也是白色的,沒有半點綠意,那飽滿白色的芽,力量豐沛,儲藏著足以渲染一個夏天的色彩。

嘎駒坐在屋前寫作業,姐姐和大嫂各自燒了一堆柴火,把白色的蠟瓣成幾小塊,放在黑色的砂鍋裏,在柴火上加熱,等蠟溶化,用河界(畫裙子的工具)蘸著蠟在白色的麻布上劃上一條條直線,兩條直線之間,畫上小小的“S”型符號,再在“S”的半圓中各自打上一個圓點。這是苗家畫裙子的方法,等畫完整塊布,放到一個裝上顏料的缸子裏漂染,染一次曬幹一次,直到麻布的的顏色像天一般的藍,拿到河裏洗上幾次,蠟就脫落下來,呈現白色的圖案,用於裙子的布料就基本成型。

嘎駒右手托著腮,注視著前麵的老鷹岩,老鷹岩真像一隻在空中翱翔的雄鷹,銳利的眼神注視著下方,精力集中,畫麵被剪切下來,老鷹岩的下麵是一個龍潭,莫非老鷹是想抓龍潭裏的魚,順著龍潭而下,是條河,苗寨的人都叫它沙子河,嘎駒不明白沙子河的水最後都流去了哪兒,嘎駒家的屋後是公雞嶺,但是嘎駒覺得一點也不像公雞,倒像一隻老虎在爬山的時候突然回頭……

嘎駒的姐姐叫安妹,已經14歲了,明年也許就要嫁人了,她現在每天都在不停地趕做裙子,一直低著頭。嫂嫂悠閑了許多,大哥則抓住這幾個晴天日子,背糞去地裏種洋芋。

“你在發什麼呆呢?嘎駒,是不是不想讀書,明年想找個媳婦改叫你哥哥大伯了?”嫂嫂笑著說。

“還叫我嘎駒,應該叫我幺叔,一點禮貌都沒有!”嘎駒義正言辭的回答。

“侄兒都還沒有生下來,你想當叔叔的癮還不小呢?你究竟是哪裏長長了還長粗了?”

嘎駒臉上瞬間掛上了彩虹,嫂嫂在說些粗話逗她,但是她覺得嫂嫂是個心腸好的女人,記得哥哥(嘎寶)第一次帶他去花房的時候,也是二月,天有些涼,哥哥抱著現在的嫂嫂睡覺,嫂嫂把兩條很漂亮嶄新的裙子蓋在他的身上,到半夜溫度一下變的低,嘎駒感覺呼吸的空氣都是冰的,他到處找暖和的的地方,等到醒來的時候,發現他的整個腦袋都裝在嫂嫂的裙子裏,嫂嫂的到來,賣掉父親的兩條水牛,以至於,這個春天,嘎駒的爸爸隻能給鄰居借牛耕地。

嘎駒本來是想打一下嫂嫂的,她說話很是粗魯,然而嫂嫂的肚子是打不得,因為一天比一天大,就像氣球越吹越大,更是得小心。

“我才不呢,我要好好的讀書,做個老師,有學問的人,不會讓漢人看不起!”

嘎駒想讀書的念頭,有讀書的動力,是在嘎駒媽媽帶她去學校報名的時候,老師問:“你孩子有幾歲了,是什麼時候生的?”

嘎駒的媽媽,對日子沒有什麼概念,把種包穀、撒蕎子、櫻桃花開、男人追山打兔子等等作為時間變化的標誌,漢話表達也略顯生疏。

嘎駒媽媽清楚的記得,嘎駒生下來的時候,男人帶著一條花狗,去山上追兔子,嘎駒的爸爸回來的時候,十分得意,手裏提著四隻灰色的兔子,聽見嘎駒的哭聲,興奮得如同發瘋,覺得這個兒子是給他帶來了好運,從此對嘎駒寵愛有加,盡量滿足嘎駒的各種要求,

“我男人追山的那天生的!”嘎駒的媽媽肯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