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模仿著伏寧的氣勢,冷漠地望著水裏的頭顱,與那雙黑洞似的眼睛對視。
“離開這裏!”他說。
隨著他的聲音,那些幽綠的光芒像是聽從了他的心意,開始驅散不速之客,河道裏的水平麵,忽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眨眼間就降到了李昊的腳踝,隻餘一束發絲,還鍥而不舍地緊緊拴在他腳上。
李昊大喜過望,也無需旁人再拉他,他一個翻身坐起,擅抖著雙手去拽腳腕上的頭發。卻沒想到那顆腦袋被莫錚岩的舉動激怒,亦或者畏懼那些突如其來的幽光,便也無意再與他們糾纏,發絲倏然收緊,趁著此刻無人幫助李昊,一個浪頭襲來,猛地把人卷進水裏。
“啊——!救命!”
李昊隻來得及叫了一聲,就見他那張慘白驚恐的臉,消失在水浪中。
隨著李昊的消失,雷雨突兀的就停了,隻餘連綿的雨絲隨風飄灑;水麵也悄無聲息的往下降,沒一會兒就恢複到從前那樣,隻能看到細細的巴掌寬的水流靜靜從石縫中淌過。
司機大叔被這完全不講道理的場景震得目瞪口呆,口中喃喃念叨著:“……這可真邪門兒了。”
兩人一路沉默著回到車上,路上看到司機大叔借的那把紅雨傘掛在草叢中,也順便撿了回來。
車上的人驚異於他們兩人髒兮兮的狼狽樣,嚴安趕緊把莫錚岩拉上車,翻出毛巾給他擦臉,一麵焦急地詢問情況。
莫錚岩搖搖頭,他還沉浸在方才那種奇妙的境界裏,胸前的小石頭已經不再震動發光,身體裏也不再有那種溢滿力量的感覺,但經過這一回,本來日日接觸以為很是熟悉的“鑰匙”,忽然也變得陌生起來,掛著那石頭,他感覺就像掛著一個神器,或者該說是燙手山芋更恰當。
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東西的鑰匙?伏寧當初為什麼會把這東西給他?莫錚岩此前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但現在卻不得不開始想。
看他心神不寧的樣子,嚴安更著急了,又去問司機大叔。
司機大叔更不想談,他抹了把臉:“別問啦,總之邪乎得很,這破地方不對勁,咱們快走!”
見司機就這麼踩下油門,跟後麵有鬼在追似的,直接飆到了九十邁,頭也不回地往前開,嚴安環顧四周,奇怪道:“那個……李昊呢?沒帶回來?”
司機大叔哭喪著臉,“天曉得勒!”
提起這人就後怕,看那河水和腦袋隻糾纏李昊一個人,保不齊根本就是衝他來的呢!
幾分鍾後,後座的青年和提著燈籠的女人先到達目的地,下了車。
“砰!”
聽著車門關上的聲音,莫錚岩這才回過神,搖下窗戶把那把紅雨傘遞出去:“給你,你的傘拉下了。”
女人依然沒說話,靜靜低著頭,她掌心的燈籠裏,那火光依然微弱而執著的,燃燒著。
青年回頭看了莫錚岩一眼,卻並沒有接傘,隻是輕輕撫過嘴角的小痣,淺淺微笑。
“不了,送給你吧,你更需要它。”
***
第二天一早,莫錚岩一起床就聽到嚴安咋咋呼呼的叫喊。
“石頭哥,你快看新聞!”
莫錚岩走到客廳,一抬頭就看到電視裏,李昊那張驚懼恐怖的臉。
嚴安指著電視屏幕說:“說是昨夜的大雨把一座墳頭給衝塌了,今早路過的人就看到他躺在墳墓裏,枕著那個骨灰盒,這家夥……昨晚失足摔下去的吧,難怪你們沒找到他……”
莫錚岩看著攝像頭從墳墓那塊很是眼熟的墓碑上匆匆掃過,問嚴安:“那是誰的墳?”
“哦,剛剛新聞裏提了一句,好像是個女高中生,一年前因為未婚先孕,又被男朋友拋棄,流言蜚語加上感情受挫,想不開跳河死了,嗬,弄大別人肚子就跑了,她那男朋友真是個人渣,早晚要造報應!”
望著屏幕中那張駭然扭曲的臉,莫錚岩若有所思點點頭:“你說得對。”
沒有人知道,他已然為他的行為付出了代價,就在昨夜,在那寒冷的雷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