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格重合(一)(1 / 3)

這是一片慘白世界,潔淨的牆,潔淨的床,還有潔淨的人。隻是那顆跳動的人心是否依然潔淨?

“煌”——巨大的無影燈被打開了。奶色的光照在一張蒼白的臉上,片刻的注視也教人窒息無力。欲撕聲呐喊,但周圍卻喑然無聲。壓抑的瞬息,恍覺那亦是一種美。

肅穆的氣氛,籠罩著這間寬敞的手術室。醫者忙碌的操作著一切,爭分奪秒的搶救著床上的臨危人,更在搶救著自己早逝的激情,以及貌合神離的名譽。

偷窺的死神躲在暗處,嗤笑著這些逃不過命運的可憐蟲。他在耐心等待,等到他笑夠了,那鐮刀的優美弧線就會伸過來,取他所想要的,就像孩童攫取心儀的玩具。

“血壓多少?”

“血壓80,心率110。”

“止血鉗。”

“啪。”

“麵巾。”

“呃?什麼?”

顧明桓雙手不停,麻利的使用器具撥開皮層、削槽,取出顱內的一塊淤血。不用回頭他也知道說話的一定是個新人,因為作為一個資深的助理不會問出這樣一個可笑的問題,這是在浪費大家的時間,更是在揮霍患者的生命。他有他的職業操守,他不能把時間都消耗在這無謂的一問一答上去。他的導師曾對他說過:“不要問為什麼,你隻需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何做,你隻有去無條件的執行,就像一個軍人。”

顧明桓不能停下手來,或者作晃腦的舉動,哪怕一滴汗液就會讓患者感染,從而要了他的性命。他緊盯著傷處,同時麵無表情吐出兩個字:“擦汗。”

此時,一陣不協調的聲音從手術室外傳來。顧明桓微皺起川眉,頭也不抬的對手術台另一邊觀摩的實習生劉哲說道:“小劉,你去。”

劉哲隻好萬分不舍的離開手術台,盡管那嫻熟的技藝深深的誘惑著他,令他激動不已。但他不得不選擇離開,因為這是他的導師的命令。他熟悉導師的脾性,顧明桓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對待工作,對待病人嚴謹像個德國佬。沒有什麼可以打擾他作業,就算是在解剖一隻青蛙。他有這個權力說不,因為他是國際腦腫瘤腦科的專家權威,有一大串的頭銜冠在他的名字前頭。說句庸俗的話:“拽也是要有資本滴。”

劉哲戀戀不舍的最後看了一眼手術台上的患者。別誤會,他確實不是玻璃,這純粹是一種另類的羨慕,他覺著能作為顧明桓的病患也是一種幸福。劉哲無奈的歎了口氣,走向大門輕輕打開了它。

離手術室三米外的長椅邊,站著幾個中年男人在輕聲討論著什麼,在他們身後還有一群伸長脖子,翹首以待的記者,盡管他們把聲音壓抑了又壓抑,但仍有竊竊私語聲不時傳出。

那站著討論的幾個人中間有一位身材不高卻氣度威儀的中年男人,此時正從容問著身旁一個身穿白大褂,鼻架金絲邊眼鏡的男子些什麼,而這眼鏡男子卻是低眉順目,陪著小心的回著話。劉哲看過去心裏不由一驚,那眼鏡男子赫然是本院院長。“連院長都要戰戰兢兢、小心翼翼招待的,究竟會是怎樣個大人物?”

那院長這時看到了劉哲,連忙招手示意他過去,威儀的中年男人也停下問話,用詢問的眼光看著劉哲。麵對這些大人物,小小實習生的劉哲哪敢怠慢,慌忙緊趕幾步,邊走邊摘掉麵上的口罩,以及頭頂的發套。

不待劉哲仔細勻口氣,院長就發話啦:“小劉,這是市委吳書記。吳書記,劉哲是我院的實習醫生,他剛從手術室裏出來,您想知道患者的情形,問小劉就清楚。小劉,裏麵情況怎樣啦?手術還順不順利?”

眼鏡院長大概被這吳書記問怕了,偏又對身為市委書記的吳建華發作不得,眼見劉哲從手術室裏出來,這不正是個上好的擋箭牌嗎?遂仗著院長的位份輕描淡寫的來了招推手,心裏還理直氣壯的念叨:“老子就是拿他當擋箭牌啦,怎麼著?誰叫他實習生,好欺負。老子不拿他頂缸那還找誰?他敢有怨言,老子動動嘴皮子就能開了他。”

吳建華書記卻沒有眼鏡院長的齷齪思想,他見劉哲弱質彬彬的,趕了幾步就氣喘連連。於是,關懷親切的拍了拍劉哲的肩膀,溫和的說:“小夥子,不要急。先歇口氣,慢慢說。”說完還用期待鼓勵的眼神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