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爸爸要帶他姑姑回老家,楊晨曦趕緊給教過她架子鼓和電子琴的師傅趙健寫了一封信,讓爸爸順便捎過去。搞音樂的嘛,大多物以類聚。這幾年逢年過節,楊晨曦回老家都不忘聯係一番。
衣錦還鄉真談不上,老家那邊仍舊不慍不火,出不來暴發戶,也沒什麼驚天動地的秘聞。像楊晨曦這種吃了天上掉的餡餅的小丫頭,也就僅此一家罷了。
討飯的乞丐隻會嫉妒比自己更會討飯的乞丐,而不會癡心妄想成為百萬富翁。當嫉妒羨慕恨的目標過於遙不可及,那就隻能讓人仰望了。楊晨曦也就小小被人仰望了那麼一下下,結果人們發現這小姑娘跟以前一樣,著實沒什麼優越性,也隻能暗歎她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當然在親戚中間,楊晨曦總算是火了一把,至少也能夠排進那類父輩們常掛在嘴邊的“你看人家楊晨曦,都是一個祖宗,怎麼人家就野雞變鳳凰了?”雲雲。
被孩子們仰望的感覺是很爽的,當然楊晨曦在父係和母係那邊,都算是小的,下麵也就三幾個三幾歲的小弟們,這個時候剛開長,不然優越感更強。
九幾年的S市,酒吧雅閣什麼的也有了,底層也有很多玩搖滾組建樂隊的年輕人。楊晨曦的意思是提議師傅趙健若有意可以來這邊發展一下,哪怕以後成家立業不再玩音樂,至少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雖然會玩幾把樂器實在算不上音樂天才,但有熱情比什麼都強不是嗎?自己家這兩年在省會勉強站住腳,報答一下曾經的師傅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老百姓常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在楊爸爸胳膊夾著鱷魚皮的錢夾子,開著絳紅色的小麵包載著楊晨曦姑奶奶“衣錦還鄉”的同時,一通來自唐莊大舅舅家的電話又驚起了一陣風雨——唐子璿,老唐家的嫡長孫女,離家出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秒鍾,唐秋霞,咳咳,現在也得稱唐經理了,立刻坐不住了。從立櫃頂上拖下小皮箱子,將一些平時為娘家老人兄弟捎買的衣物禮品裝了滿滿一箱子,嘴裏還不停念叨著:“璿璿這丫頭,小小年紀就知道離家出走了!我們唐家可沒這麼瘋的姑娘,真真是胡鬧!”
而楊靜怡小姑娘則是慢吞吞地放下手裏的《小學生數學奧林匹克百分王》,搖搖頭,雪白的小臉上很是迷茫:“子璿姐離家出走了?為什麼啊,挨大舅舅訓了吧。”
楊晨曦此時一拍額頭,瞧,所以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嘛,她以為親戚們都跟著她這個土雞升天得道了呢,原來命運的軌跡竟然如此執著,她這個唐子璿表姐姐,還是這麼的、這麼的不平凡呐。
掰著手指頭算算,子璿表姐比她大個三四歲,現在是十二歲左右了吧。沒辦法,她家的表親數不清,農家人嘛,又不時興在誰誰生日時開個party送個蝴蝶結包著的精品盒,所以倒是不大清楚表親們的確切生辰。
依稀記得,那還是上一世的事了。子璿表姐來到她大姑姑家小住,楊晨曦,當時還叫楊丹丹,自然擔負起“陪遊”這個光榮的任務。所謂“陪遊”,乃“陪著玩遊戲”的縮寫罷。過家家,偷了爺爺的卷煙紙,偷了小姨的眉毛筆,在沒有無人售票車的年代,一個扮演售票員,剩下的扮演乘客。
丫的,都知道,誰不知道勞動最光榮啊!雙雙還好,小丫頭打小兒就性子穩,不愛跟表親“搶飯碗”;楊晨曦就不行了,這是我家,憑啥隻能你當售票員?好吧,咱們來談談吧!
楊晨曦憤怒地說:“子璿姐,這卷煙紙可是我偷的我爺爺的,你也扮演了這麼半天售票員了吧,也該我了吧。”
唐子璿仰著下巴磕,仗著自己年長幾歲反駁道:“那這眉毛筆還是我偷的小姑姑的呢!”
楊晨曦雖然身子骨瘦弱,但腦子可不抽,不樂意了:“那你小姑姑還是我小姨呢!”
於是,唐子璿被噎住了,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威脅與挑戰,怒了。在敵我雙方武力值基本持平的前提下,冷戰開始了。再然後,唐子璿就消失了,急哭了楊晨曦姐妹。
待到大舅舅二舅舅N舅舅們集體出動,才在小姨家找到了這妞。代價是慘痛的,教訓是必然的。每人的屁股上都蓋了“五指山”之戳。
唐子璿還不服,人家說了,那不是離家出走,在牆上刻著呢:去找小姑姑了,唐子璿留。
楊晨曦悲憤啊,好家夥,您用小刀在雪白的牆上刻著透明的字眼,苦逼才能看見吧!
當然,回憶往事並不是怒其所為,隻是感歎,每每她覺得命運的軌跡已被她慢慢拉直的時候,總有人跳出來告訴她:曆史告訴我們,曆史是會重演的!
於是,當父係那邊上演著兄妹失散多年,喜相逢的感人一幕時,楊晨曦一握拳,道:“吼,拚了!唐子璿,你就算還想當個理發師,我也要把你包裝成新世紀最動感的美發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