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升有些氣悶地看著沈清，語氣無奈：“阿清。”
沈清止住笑，看向王升，眼中暗含深意。
“大舅，我今日會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知道，您自始至終都站在窮苦百姓一邊，否則哪怕您是我大舅，這些話我依舊不會跟您說。”
王升深深看著沈清，會心點頭：“我懂。”
沈清微微一笑，又說：“我來前還跟孤燈說，這世上許多事情沒有對錯，隻有立場。就如李家的二爺，如此翩翩君子，將門之後，我願意相信他的善良，願意相信他是個好人，可當世家的利益同其它階層有衝突時，您說他會怎麼選？李家上下數百號人又會逼著他怎麼選？當他們身處世家陣營時，立場就在那了，不是人人都能跳脫出屈從追逐利益的本能，便算他們想跳脫，也會有諸多現實阻礙他們，由不得人。帝王需要世家來穩固皇權，世家又需要依附帝王來為自家謀利，對付世家權貴有用嗎？今日死了這個，明日又起了那個，您王家和我沈家就是新起的權貴，就算您一輩子堅守自己的立場，那您的後輩呢？”
王升目光變得悠遠起來，半響，才開口：“總有解決之道，世家可以抑製，可以革新變法，多培養底層出身的官員，時常更換朝廷血液，如此世家的危害總會小些。”
沈清看著王升，默了半會，才說：“大舅，您心中所圖，我也能猜出一二，前朝末期有位名臣叫周觀玄，他試圖通過革新變法來救國，可因觸及官僚貴族的利益，不僅遭到百般阻撓，最後還落了個滿門下獄慘死、身敗名裂的下場，直到了當朝，才有人敢為其正名。”
王升猛然看向沈清，瞳孔微縮，旋即背過身去，負手而立。
沈清蹙了下眉。
她從未見過王升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好半響，她才聽到王升的聲音傳來。
“今日不同往昔，如今時局不同，你怎知不能成事？”
沈清垂下眸，沉默半會，轉身便走。
“阿清！”王升聽到動靜，忙轉過身來喚她。
沈清頓住步子，又掉回頭走到書案跟前，仰頭直視王升的眼睛：“大舅，您當真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嗎？縱觀曆朝曆代，看出政治積弊試圖除弊革新的大臣何其多，他們若麼失敗了，若麼隻短暫成功了，最後隻有加強皇權的益處會被留用，對百姓的益處總會被舍棄，這到底是為何？”
王升不由晃了晃身子，跌坐在椅子上。
因為……
皇室才是那個最大的世家權貴。
他不由閉了閉眼，良久，才又看向沈清，眸底帶著些絕望，語氣沉重：“若這麼看，這就是個死局？”
沈清搖搖頭：“是，也不是。”
王升清眸又重新燃起光：“你有辦法？”
沈清笑笑，問：“大舅，你為何不奇怪，我知道這些？”
王升看著沈清，知道這小孩兒是有意同他交心，他微揚了下唇，起身從書案後出來，走到羅漢床前坐下，道：“坐著說吧。”
沈清依言坐到王升對麵。
王升看向沈清：“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便是大舅也有些奇遇，我隻是在等你什麼時候願意同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