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裏兩家之間的角門是開著的,到了天黑才會關上,如此兩家人來往也方便,沈策每天念書便是從角門過去。

沈清領著星兒,隨大哥過了角門,隨意打量著王家的宅子。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王家,王家南半座宅子是三路五進的院落,北半座宅子是個很大的後花園,占地麵積有沈家的兩倍,院落自然也比沈家大多了。

並且王家前頭的院落是以往按王府規製建的,院落房屋十分方正肅穆,與沈家風格迥異。

王家的下人也習慣沈家人整日從角門進出了,將沈進和沈清領到了正院。

這會兒王升換了身藍灰綢衣,正在書房與屬下何用議事。

他坐在書桌前,何用則側立一旁。

何用今年四十三歲,身形高大,一張國字臉莊重嚴肅,他如今任內閣製敕房中書舍人,既是王升的僚屬,又是王升的幕賓。

兩人說的正是今日工部與戶部打起來的事。

“工部還真是獅子大張口,這還沒開始動工,就報了這麼些款項來。”何用蹙著眉頭。

王升神色淡淡。

他聽得明白何用的意思,這意思是徐敏丘想利用遷都工程斂財。

他微微搖頭:“新都是我去年便定下的地方,按照應天皇城為藍本營建,他去了可不就要開始花錢,他明知道我想抓他把柄,還不至於一上來便貪。”

建都本就花費巨大,再說如今國庫裏那麼多銀子,不花留著發黴嗎?

何用聞言也不敢再提這事,又說:“如今軍費也是個大頭,這麼花下去,不出幾年國庫便要被掏空,咱們總要未雨綢繆。”

王升“嗯”了聲,一時未開口。

他看過往年戶部的稅收賬目,自打太宗時期,朝廷每年征收的田稅是逐年遞減,到了永興帝時,每年征上來的田稅還不如太祖在位時的半數,商稅更是寥寥無幾,壓根不足以支撐一個大國正常運轉。

加上永興帝在位時,郭係大肆斂財,這才導致國家急速衰敗,肥了那些貪官,苦了百姓。

若非他自兩次政變便看出苗頭不對,當年怎會毅然決然投靠了寧王。

可如今若要整頓稅務,不知要動到多少人的利益。

眼下滿朝都是陳閣老的門生,他的人還是太少了些。

變革難啊。

事情總要一步步來。

他又看向何用:“明兒將今日打人的黃郎中,調去雲貴高總督手下做事,皇城之內動手打朝廷命官,這分明是不把聖上放在眼裏,將這話傳給高總督。”

何用那素來不苟言笑的臉上帶了一絲笑意:“是。”

誰不知道雲貴地區最苦,偏遠落後,事務繁雜,將黃郎中調到高總督手下幹事,有他受的。

那徐敏丘也太過囂張跋扈,讓人動手打秦郎中,實則是想打王閣老的臉,王閣老若不回擊,那幫子人隻會蹬鼻子上臉。

兩人正說著話,有下人來報:“老爺,沈伯爺和表姑娘來了。”

“請進來。”王升應了聲,又看向何用:“你先回吧。”

“是,卑職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