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城,龍膽大廈。
第七十七層,特殊療養室。
這是財團內部少數員工才能享有的醫療服務樓層,但沒有人希望自己有一天會躺在這兒。
因為實際上,這個樓層隻是一座巨大的“停屍間”。
為財團進行外勤任務後受傷的員工,大多會在下方的七十層診斷、治療。
而被送入七十七層住院的員工,則是已經被財團放棄的那部分。
例如不久前入住這裏的機動小隊隊長們。
北原幸太放下了手裏的營養補劑,拉過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
在他麵前的病床上,正坐著曾經的一隊隊長黑穀直哉。
過去意氣風發的的手下此時眼窩深陷,原本魁梧的身軀出奇的幹瘦,像是一把就能掐斷的蘆柴棒。
北原幸太沉默的注視著對方,一言不發。
倒是靠著枕頭坐起的黑穀直哉見狀,露出了一個笑容。
“喂喂,總隊長,別這樣,搞得我像死了一樣。”
這桀驁的男人看著沉默的總隊長,不由得咧開了嘴角,幹癟的牙床上嵌著一排森白的牙齒,使得這個笑容堪稱恐怖。
但唯有北原幸太能看出那笑容下的安撫與豁達。
短暫的沉默後,他終於出聲道:
“今天沒有任務,所以來看看你們。”
“哦,好啊。”
黑穀直哉笑了笑,伸手作勢欲拿北原幸太帶來的營養劑。
手剛舉起,開好的試劑管就已經落在了他手中。
北原幸太用手托著營養劑,輕聲道:
“身體有沒有好轉?
”
黑穀直哉滿不在意的拿起營養劑喝了一口,接著放到一邊,隨口道:
“嘿,總隊長,你怎麼又問這外行話。你看我這樣像是好轉嗎?”
男人調侃著,可正沿著嘴角滴落的藥劑與微微顫動的手臂,無不透露出這具身體的糟糕情況。
北原幸太聞言不自覺的低下頭,輕聲道:
“阿奏昨晚走了。”
八隊隊長川島奏,那個在北原幸太使用普羅米修斯藥劑陷入昏迷後,為他注射了血清的藥劑師。
那個性格溫和話不多的好兄弟,昨晚死在了“普羅米修斯”的後遺症下。
作為總隊長的北原幸太陪伴著對方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程。
今早他就帶著川島奏的骨灰和財團的撫恤金,上門見到了這位好兄弟的家人。
看著川島奏痛哭的妻兒,他隻能放下東西,偷偷留下一筆自己籌集的信用點後慌忙離開。
北原幸太不是沒經曆過類似的場麵。
這段時間更是在處理著傷殘犧牲隊員的後續安排。
隻是不管多少次,他那兩顆已經被改造多次的心髒,依然會感到莫名的難受。
聽到同伴離世的消息,黑穀直哉終於斂去笑容,低頭歎了口氣,隨即安慰道:
“總隊長,讓你活下來是大夥的決定,別把罪責都擔在自己身上。”
他舔了舔幹癟的牙床,身子後仰看向頭頂模擬出的室內晴空,笑著道:
“況且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嗎?我們享受財團的福利與待遇,就得履行契
約上的義務。唉,總隊長,說實話,我還覺得挺好的。”
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隨即看向北原幸太,眼神有些複雜。
“至少不用再受這種折磨了。”
折磨……
是啊,折磨。
北原幸太抬眸看著自己這位下屬與兄弟的眼神,頃刻間便體會到了那話語中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