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
源義山移開目光,看向窗外。
列車此時懸停在大橋上。
這座跨度足有一千三百米的鐵路橋下,是刀劈一般的裂穀。
上方有零星野花,花瓣間或伴著瀑布順流而下。
有大膽的小獸正踩在山崖間,仰頭湊在水流間啜飲,頑強的為生存而努力。
在裂穀對麵築巢的鷹隼沒有發動攻擊,雛鷹們趴在巢穴邊,在母親的羽翼下好奇的看著陌生的世界。
這趟列車的最後一個觀景點,它沒有名字,隻是將生命的美好展現給列車上的乘客。
此刻,卻成為了完美的刺殺地點。
隻需要堵住鐵路兩端,下方就是超過百米深的裂穀,即使是義體改造人,從這兒跳下去也很難保證存活。
何況真要是跳下去,暗處的狙擊手一定會利落打爆目標的腦袋。
可源義山依舊是那副平淡表情,鎮定的仿佛被刺殺的不是自己。
這位源氏少主移回目光,淡淡的道:
“方便介紹一下自己嗎?”
“這是我的榮幸,義山少主。”
中年男人側過臉,麵上的改造紋清晰可見。
“敝人右近衛,一個雇傭兵。”
“右近衛……”
源義山低語著這個明顯的代號或是化名,微微頷首讚道:
“是個劍客的名字。”
“哈哈哈,能讓義山少主這樣的大人物誇獎一句,今天就是死在這兒也值了。”
中年人大笑著,態度豪邁,一時間根本看不出是前來行刺的刺客。
源義山就這麼看著大笑的雇
傭兵,忽然道:
“我不太想說這種話,因為會顯得我像是怕死所以故意拖延時間一樣。但我真的有些好奇,你們明明有選擇的機會,為什麼最終還是要動手?”
聽到源義山的話,右近衛笑著搖了搖頭。
“您說笑了,我們這樣的人是決定不了自己命運的。唉……”
雇傭兵歎了口氣,撩開風衣無奈道:
“我後悔進來與您聊上這一會兒了。義山少主,您確實跟其他姓源的不太像。”
語罷,右近衛從風衣下抽出一柄北四海製式的連鞘長刀。
他將刀靠在車座旁,金屬混雜血肉的手掌搭在其上。
鋒刃被用力抽出,複又歸鞘。
刀身晦暗無銘,刀鋒的弧線透著工業打造的氣息,卻帶著飽飲鮮血後的凶煞。
右近衛以拔刀的聲音壓下心中那股隱約的緊張與不安,僅剩無奈與將要看到的解脫。
刺殺一位財團繼承人。
這等膽大包天的任務,不論最終是否成功,他們這些參與者也活不了。
源氏財團一定會殺了他們。
那些因為各種原因聚集在此參與刺殺的成員,同樣沒有一個是因為“願意”。
隻是如右近衛所言那般。
他們這樣的人,是決定不了自己命運的。
來了,能掙一筆巨款,說不定還有機會好死。
不來,想好死都是奢望。
聽到雇傭兵的感慨,源義山沉默片刻,隨即緩聲道:
“我不想說同情的話,因為我的同情對你們而言沒有半點用處。你們必須
殺了我,可我又不能死在這兒。但不論是出於什麼原因,我還是要感謝你們的。”
在右近衛詫異的眼神中,源義山輕輕一推空碗,將桌上的《十一年》遞給了對麵的鳶,輕聲道:
“至少你們願意等到這最後一個景點才動手。”
話音落下,車廂內一靜。
隨即,右近衛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義山少主,您真的跟其他繼承人不一樣。”
說話間,他手扶刀柄站起,緩緩轉過身,認真道:
“其實我們也希望晚點動手的。因為這條路線上的景色,真的很美。”
源義山看著右近衛那張硬朗如山石的麵容,不算高大的男人此時站在那兒,卻自有一股威儀。
他真的是個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