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涵之抱著小女兒走到程君瑤的房前時,梁氏正伸著手指說教,“你說你,娘給你挑了多少好人選,你偏偏選了這麼個人,隻是個七品小官就算了,家中還窮成那樣,你看他家送來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程君瑤心中歎了口氣,道:“母親,他很好,女兒這就要出嫁了,這些話你就別再說了。”

“我怎麼能不說?”梁氏說著,卻真心實意的難過起來,“你從小沒吃過什麼苦,你爹的官多少年都沒什麼長進,咱們家能給你多少嫁妝?就他那點身家、那點俸祿,要怎麼養活你?”

陸涵之在外麵聽到這些話,不由感歎可憐天下父母心,梁氏這人再是糊塗、再是短視,對自己的孩子還是真心疼愛的。想到她最初對梁氏的印象,精明還愛使心眼,這幾年大約是被二房大大小小的事磋磨的,早前的精明勁兒是全沒了。

屋裏程君瑤站起身抱了抱梁氏,道:“娘,你別為我擔心。李郎家中貧寒,但他是有功名的,如今官位雖不高,總也有俸祿拿,何況我也有嫁妝啊!別看數起來不算多,但有祖母給的莊子和鋪子,我們總不會沒飯吃沒有銀子花,還有娘為我置辦的嫁妝,足夠我生活了,我也跟著大嫂學了些管家打理產業的,日後慢慢經營起來總會好起來的,外祖他們家不也是這麼慢慢好起來的嗎?何況我還有咱們家幫著呢!”

看著已經梳妝打扮妥當的女兒,梁氏也知道自己不過口頭說說,哪能這個時候再說不嫁的話,隻是聽女兒這一番話,心中多少安慰了些。

等梁氏離開,陸涵之才抱著女兒進去,見程君瑤小心地擦了擦眼角,便道:“四妹妹這是舍不得出嫁了?”

程君瑤笑了笑,道:“是啊,從前不覺得,真到了這一日才越發舍不得,叫大嫂笑話了。”

陸涵之沒有笑話她的意思,哪個女孩子出嫁沒有舍不得呢,同她說了說話,又送上了添妝,男方迎親的隊伍也到了,拜別了父母,花轎晃悠悠抬出程宅,程家嫁女,更熱鬧的還是在男方那邊。

陸涵之在這邊吃了酒宴,才同這邊告別,就被晨哥兒拽著出門,不肯回府去,非要出去玩。熊孩子正鬧騰,被人提了起來,一回頭,正對上父親嚴肅的臉。小男孩怕父親多一些,晨哥兒換上一副乖巧的笑臉,討好道:“爹爹、爹爹,我們去街上玩吧!我們好久都沒出來了!”

訓誡了兒子一回,程君澤到底牽著兒子的手,向陸涵之道:“聽說最近有西域商隊來到京城,咱們帶孩子去見見世麵吧!”

“好啊!”女方這邊的酒宴結束早,這會兒時候還早呢,陸涵之看著程君澤自然而然的將女兒接過去,便伸手牽著晨哥兒的手,板著臉道:“抓著我的手,要是鬆開了,下回再不帶你出來了!”

能出去玩,晨哥兒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連連點頭,道:“我知道,一定不鬆開!”

沒有了戰事的陰影,京城越發繁華熱鬧,也常有西域甚至南洋的商人來,帶來一些稀奇古怪的物品,京中索性劃了一片街區,專門供這些商人交易,也方便管理。晨哥兒年紀小,他們平素不許他到街上來,隻覺得看什麼都新鮮,走到一個賣麵具的攤位前,晨哥兒小胖手一指,口中還念念有詞:“有花兒的給娘親,有葉子的給爹爹,桃子的給妹妹,我要猴子的!”

程君澤垂目看兒子,“你有銀子嗎?”

小家夥覺得自己被小看了,掏出荷包拿了個銀花生遞給貨郎,“我有銀子,祖母給我的,說我買什麼都可以!”

當著孩子爹娘的麵,貨郎可不敢忽悠小孩子,收了銀子又找了錢,將晨哥兒點的幾個麵具取下來遞給他。夫妻倆蹲下來,由著小娃娃笨拙地給他們戴上麵具,在春風裏陽光下格外溫馨。